君主枯瘦的手指微微蜷缩。
很快了。
很快了。
劳伦斯相信,很快就能把那个雄虫,连同温纳斯这份看似恭顺实则难以掌控的“忠心”,一起攥在手心里。
很可惜,劳伦斯自认为高明的阳谋,在温纳斯眼中几乎如同透明。
毕竟,这位军团长能在波谲云诡的宫廷和军部屹立二十年,其心智与谨慎远超劳伦斯的想象。
温纳斯怎么可能看不穿那所谓“恩典”背后赤裸裸的控制欲和恶毒算计?
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温纳斯当初的选择才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挑衅和冰冷的报复。
他故意选择了艾斯卡利殿下——劳伦斯陛下自己的雄子,帝国的继承人。
最初,这或许纯粹是一场高风险的危险游戏,一种讽刺的报复。
温纳斯几乎是带着一种看戏的冷眼心态,想着:
若有一天,劳伦斯发现自己苦心培养的继承者、帝国尊贵的雄子,竟然成了标记自己雌君的“工具”,那张因愤怒和羞辱而扭曲的老脸,该是何等精彩?
这恐怕比任何直接的反抗都更能刺痛那个掌控欲极强的老东西。
然而,人心终究难测。
在这场始于算计与报复的危险游戏中,温纳斯自己却率先失了控。
艾斯卡利的年轻、鲜活,在一次次隐秘的相会与短暂的标记维系中,温纳斯冰冷坚硬的心防被悄然凿穿。
温纳斯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真的爱上了这位年轻的殿下。
这份意外的、不容于世的感情,彻底改变了游戏的性质。
它不再是单纯的报复或看戏,而成了一把悬在头顶的双刃剑。曾经的“最佳人选”如今成了最大的软肋和致命的秘密。
温纳斯绝不能让劳伦斯发现艾斯卡利。
一旦发现,劳伦斯绝不会仅仅感到羞辱。
盛怒和猜忌之下,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和那可悲的控制欲,劳伦斯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温纳斯,甚至可能危及艾斯卡利。
因此,温纳斯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隐忍。
可是,忍得了一时,忍得了一世吗?
此刻,温纳斯依旧维持着跪姿,额角的伤口上凝固的血痂混着暗沉的药汁,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昂贵的军装被彻底污损,紧贴在他挺拔的脊背上。
迁怒,没错,这就是迁怒。
尽管是劳伦斯“允许”甚至“暗示”温纳斯去寻找其他雄虫,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原本臣服于自己的雌君已经被某个不知名的、低贱的雄虫所标记、所占有——哪怕只是临时的——在劳伦斯看来,这无异于一种淫乱,是对他君主尊严的冒犯,即便这“恩准”出自他口。
愤懑、病态的掌控欲以及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年迈的君主只感受到了权力的流逝。
劳伦斯没有让温纳斯起身,更没有命人去处理温纳斯额角的伤和满身的污秽。
他就这样让温纳斯——帝国的雌君、战功赫赫的第二军团长,如同一个犯下大错的奴仆,继续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跪在那摊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药汁之中。
时间在令人窒息沉默中缓慢流逝。
宫侍们远远垂首而立,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整个大殿只剩下衰老的劳伦斯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阳光透过高窗,角度逐渐倾斜,将温纳斯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那份凝固的屈辱也随之被延长、放大。
跪姿对于任何一个军雌而言都并非难事,但在此情此景下,每一分每一秒,不过是侮辱和打压罢了。
权力,什么是权力?
很多的权利是通过赋予他人痛苦来实现的。
劳伦斯就是要让温纳斯记住,无论被允许做什么,他的一切依旧牢牢攥在谁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