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天亮,就派人去苏州。”他把镯子放下,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又透着清亮,“这串糖葫芦,该摘最后一颗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赵虎就带着两个衙役快马加鞭往苏州去了。沈砚之则带着苏卿卿和周明,去了王记胡辣汤铺的后巷。
铺子后墙根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地窖口,盖着块青石板,缝隙里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盐粒。周明撬开石板时,一股混杂着卤香和咸涩的气味涌了出来——地窖里堆着十几个粗陶罐,里面全是没来得及运走的私盐,罐口盖着的布上,还印着染坊特有的苏木渍。
“好家伙,藏得够深!”苏卿卿蹲下身翻看陶罐,“这布是周染坊的没错,边角还绣着个‘周’字。王老板当真不知情?”
正说着,王老板端着刚熬好的胡辣汤从铺子后门出来,见这阵仗,手里的汤勺“哐当”掉在地上:“官爷这是……这是做啥?”
沈砚之指着那些陶罐:“周茂才常在你这地窖藏私盐吧?他用你的卤料方子做掩护,每次运盐前,先把盐藏在你这,再借着送染布的由头运走——不然你铺子后巷的马车轮印,怎么跟染坊的马车辙对得上?”
王老板脸涨得通红,搓着手直哆嗦:“大人明鉴!我……我就是贪了他每月给的二两银子,帮着照看个地窖,真不知道里面藏的是私盐啊!”
苏卿卿从罐口扯下一缕布丝,凑到鼻尖闻了闻:“这布用苏木煮过,难怪闻着有股淡淡的药味——周茂才连藏盐的布都透着‘染坊’的幌子,心思够细的。”
正审着王老板,周明突然从一个破罐子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张被卤汁浸透的纸条,上面还能辨认出“初三,黄记绸缎庄接货”的字样。
“看来赵虎那边该有消息了。”沈砚之把纸条收好,“王老板,你若想从轻发落,就说说周茂才每次藏盐时,都跟谁接头?”
王老板这才松了口,哆哆嗦嗦道:“有个穿青布衫的瘦高个,总在三更天来,手里拎着个胭脂盒——跟柳姑娘那盒‘醉春红’一模一样!”
苏卿卿眼睛一亮:“是黄老板的人?”
“不像。”王老板摇头,“那人说话带点城西口音,上次我听见他跟周茂才吵架,说什么‘瘟猪都处理干净了,你还想赖账’……”
“瘟猪?”沈砚之猛地想起之前那桩案子,“城西屠户家死的那批瘟猪,难不成也跟私盐有关?”
正说着,衙门的伙计气喘吁吁跑进来:“大人!赵捕头从苏州派人捎信回来了,说黄老板跑了!不过在他绸缎庄后院掘出个地窖,里面堆着十几匹染了红布的白坯布,布心里裹着的全是私盐!还有个账本,记着‘四月十二,收城西屠户银二十两,处理杂物’!”
“杂物就是瘟猪!”苏卿卿恍然大悟,“周茂才怕私盐被查,故意让屠户用瘟猪掩人耳目,把藏盐的地方伪装成埋死猪的坑!”
沈砚之拿起那半张浸了卤汁的纸条,指尖在“初三”两个字上顿了顿:“赵虎在信里说,黄老板跑前烧了不少东西,只抢出这块账本残页——上面画着个船锚,旁边写着‘子时,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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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坐船跑?”周明急了,“要不要派人去渡口拦?”
“不用。”沈砚之看向王老板,“你说的那个青布衫,是不是总在三更天来?”
王老板点头:“是!每次来都从后门进,脚步声特重,像是……像是瘸了条腿。”
沈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城西屠户的弟弟,去年摔断了腿,至今走路还瘸着。去把他请来,就说王老板的酱牛肉好了。”
不到半个时辰,衙役就把瘸腿的屠户弟弟押来了。他怀里还揣着个胭脂盒,正是“醉春红”的样式,打开一看,里面空无一物,只剩点盐粒。
“周茂才让我帮他盯着屠户,怕他把私盐的事说出去。”瘸子一进门就瘫了,“那些瘟猪是他让我毒死的,说是能挡一阵子……黄老板的人每次来接头,都让我去渡口望风!”
沈砚之看着他:“黄老板今晚子时要在哪处渡口上船?”
瘸子哆嗦着报了个地名,沈砚之立刻让周明去调船,又转头对苏卿卿道:“去牢里提周茂才和柳姑娘,让他们也去渡口——这串糖葫芦,总得知根知底。”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渡口。夕阳把江面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渔船正缓缓靠岸。沈砚之让人在芦苇丛里藏好,自己则和苏卿卿坐在江边的石头上,等着子时的船。
“你说黄老板会不会来?”苏卿卿啃着块干粮,“要是让他跑了,这案子就差最后一口了。”
沈砚之望着江面的波纹,忽然指着远处:“来了。”
只见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地靠了岸,船头站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手里果然拎着个胭脂盒。他刚要下船,芦苇丛里突然冲出十几个衙役,将他团团围住。
那人转身就想跳江,却被赵虎从背后一脚踹倒——原来赵虎根本没在苏州等信,早就带着人抄近路赶回来了。
“黄老板,别来无恙?”赵虎踩着他的后背,笑得得意,“你以为烧了账本就没事了?周茂才早就把你供出来了,说你用五十两银子买通他,借着染坊运私盐整整三年!”
黄老板趴在地上,看着被押过来的周茂才和柳姑娘,突然笑了:“我倒忘了,周老板最会卖友求荣——当年若不是我帮你把苏木染布的方子改成藏盐的法子,你哪有今天?”
周茂才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柳姑娘却突然开口:“我认得你,去年你去翠柳巷听曲,给过我一支金钗,说是‘定情物’——原来那金钗也是你用来收买我的?”
沈砚之看着这乱糟糟的一群人,突然觉得晚风里的江腥味,竟比染坊的焦糊味清爽多了。他转头对周明说:“记上,今晚加餐,让王老板多炖点羊肉汤,给赵虎他们暖暖身子。”
周明埋头记账,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像是在给这串缠了许久的糖葫芦,画上最后一个句号。远处的渡口灯笼摇曳,江面上的渔火星星点点,沈砚之望着那片光亮,忽然觉得肚子又空了——想来这最后一口“糖葫芦”,该配着热汤吃才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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