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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朱砂裂帛(第3页)

他又对殿外吼道:“来人!笔墨伺候!本宣慰要亲自写奏章,弹劾田宗鼎与周必贤!”

思州兵和黄氏家兵的屠刀,在何文渊阴毒的计策指引下,再次挥向了无辜的黔东苗寨。浓烟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在腊月的寒风中升起,将新坑山附近染上又一层洗刷不净的血色。而一份以思州宣慰使田琛名义发出、充满恶毒构陷的奏疏,被快马加鞭,星夜驰向金陵。

金陵,武英殿西暖阁。

腊月廿五,年关将近。殿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炭盆也烧得极旺,暖意融融。然而,一股沉沉的燥气却盘桓不散。朱元璋只穿了一件明黄团龙常服,背着手在御案前缓缓踱步,眉头紧锁。他面容更显苍老,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洞察一切又疑忌一切的寒光。

御案上,两份奏报并排摊开,墨迹犹新。一份是黔地镇南侯周起杰的八百里加急,厚实沉重;另一份是思州宣慰使田琛的八百里加急,同样火漆密封。

通政使垂手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念!”朱元璋停下脚步,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器。

“臣,镇守贵州都指挥使、镇南侯周起杰,诚惶诚恐,冒死泣血上奏……”通政使拿起周起杰的奏疏,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念诵起来。奏疏详细陈述了思州田琛勾结辰州黄氏,背弃朝廷界约,悍然兴兵攻破思南官寨,屠戮宣慰使田宗鼎满门,掘其祖坟鞭尸三百的骇人暴行。字字血泪,控诉田琛“藐视国法,人神共愤”。接着,奏疏说明因思南事变危及黔境安宁,故调兵于六广河畔操演军阵,震慑不法,整军备战,绝无擅越干预之意。最后,恳请皇帝速遣钦差查办,并点明田琛此举或有图谋新坑朱砂重利之嫌,恐引黔东大乱。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

通政使念完周起杰的奏疏,又拿起田琛那份,声音依旧平稳:“臣,思州宣慰使田琛,万死叩首,泣血陈冤……”这份奏疏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它痛斥思南宣慰使田宗鼎贪婪无度,侵夺祖产矿脉,盘剥苗民,激起民变。更指控田宗鼎为嫁祸田琛,竟丧心病狂,指使心腹屠戮本族苗寨,构陷思州。最后,弹劾镇南侯周起杰之子、昭勇将军周必贤,无旨擅离防区,率重兵越境至修文,干预土司事务,形同纵容叛逆,恐有收受田宗鼎巨额贿赂之嫌。

两份奏疏,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从截然相反的方向,狠狠刺向御案后的帝王。一个控诉残暴屠戮,掘坟鞭尸;一个反咬嫁祸构陷,擅权干政。黔地的朱砂矿脉,在字里行间,似乎已被粘稠的鲜血浸透。

通政使念完,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龙涎香的馥郁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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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缓缓踱回御案后,枯瘦的手指在那两份奏疏上来回摩挲着。他的目光落在周起杰奏疏中“掘坟鞭尸”那四个刺眼的字上,又扫过田琛奏疏里“擅权越境”、“收受贿赂”的指控。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和洞悉世情的嘲弄。

“呵…好,好得很。”他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响起,如同夜枭的啼鸣,“一个说对方是豺狼,掘坟鞭尸。一个说对方是毒蛇,嫁祸构陷。都指着朕,要朕主持公道。”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射向垂手肃立的通政使:“你说,朕…该信谁的?”

通政使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哪里敢答话。

朱元璋也不需要他回答。他重新背起手,踱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西南那片层峦叠嶂的疆域上。贵州都司…镇南侯…思州…思南…新坑朱砂…

“周起杰…”朱元璋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难明。青田刘基墓中那疯狂滋长的青苔和冰冷的《大明律》,似乎又在眼前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戳破伪装的恼怒,混杂着一丝对“忠勤”表象下那份功高震主的本能忌惮,在他眼底翻腾。周必贤陈兵修文,是震慑?还是示威?是守边?还是擅权?

“田琛…”朱元璋的嘴角又扯出那抹冰冷的弧度。一个敢掘坟鞭尸的土司,其凶残暴虐,已非寻常边衅。但…其奏疏中构陷周家的言辞,却又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刺!

暖阁内,炭火偶尔爆出噼啪的轻响。窗外的寒风,似乎更紧了,卷着雪沫,拍打着朱红的窗棂。两份来自血火黔地的奏报,如同投入深潭的两块巨石,在洪武皇帝深不可测的心湖中,激起了冰冷而汹涌的暗流。这暗流将涌向何方,无人知晓。唯有那黔地连绵的群山中,新坑矿脉深处赤红如血的朱砂,在无声地诉说着权力与贪婪交织的血色劫难。

两份奏疏,一厚一薄,如同两把淬了不同剧毒的匕首,并排压在武英殿西暖阁冰冷的御案上。殿内龙涎香燃得极旺,馥郁得几乎凝滞,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从御座方向弥漫开来的沉甸甸的燥气。朱元璋枯瘦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那份来自黔地镇南侯周起杰的厚实奏疏上缓慢摩挲着,指尖划过“掘坟鞭尸”四个力透纸背的墨字,留下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另一份来自思州田琛的奏疏,则被他手肘压住一角,“擅权越境”、“收受贿赂”等刺目字句半隐半现。他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反复扫视着这两份截然相反、却都浸透了黔东朱砂矿血腥气的控诉。

信谁?周起杰忠勤,然其子陈兵六广河,锋芒太露,是震慑,还是示威?田琛凶蛮,掘坟鞭尸之行径,人神共愤,然其构陷周家之语,却又字字戳中他心中那根最敏感、最猜忌的弦!蓝玉案的血迹尚未干透,这西南边陲的土司,竟也敢效仿那桀骜勋贵,在他眼皮底下掀起血雨腥风,还妄图将这脏水泼向他为允炆留下的“守边之犬”?

“陛下…”侍立一旁的通政使见皇帝久无言语,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试探着低唤了一声,声音在过分寂静的殿内显得突兀。

朱元璋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腔里沉沉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通政使立刻噤声,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就在这时,暖阁外那层厚厚的锦绣门帘猛地被撞开一道缝隙!一个小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秋叶,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得变了调,瞬间撕裂了殿内死水般的沉寂:

“陛…陛下!不好了!坤宁宫…坤宁宫急报!娘娘…娘娘她…痰厥昏迷…太医…太医说…怕…怕是不好了!让陛下…速速移驾!”

“什么?!”朱元璋浑身剧震,一直捻动奏疏的手指猛地攥紧,那份厚重的奏疏边角瞬间被捏得皱起!他霍然抬头,深潭般的眼眸里,所有的算计、猜疑、权衡,在这一刻被一种纯粹的、巨大的惊骇和恐惧瞬间冲垮!那张刀削斧劈般冷硬的脸庞,血色尽褪,只剩下骇人的苍白。

“摆驾!坤宁宫!”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带着不容置疑的惊惶和撕裂感,猛地炸响在暖阁之中。他猛地推开御案,带倒了御笔架,朱笔和墨块滚落一地也浑然不顾,大步流星地向外冲去,明黄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将那份思州田琛的奏疏彻底扫落在地。通政使和小太监慌忙跟上,殿内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两份被遗忘的、来自遥远黔地的血腥奏报。

坤宁宫内,药气浓得化不开,混杂着一种衰败的、生命流逝的沉闷气息。数盏长明灯在巨大的殿宇角落摇曳着昏黄的光,将重重素色纱幔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招魂的幡。马皇后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凤榻上,双目紧闭,面容蜡黄枯槁,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色,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一丝生机尚存。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跪在榻前,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他们厚重的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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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榻边,一把抓住马皇后那只露在锦被外、枯瘦冰冷的手。那只曾经为他缝补战袍、抚育儿女、在他最艰难时刻给予慰藉的手,此刻却柔弱无力,冰冷得让他心胆俱裂。

“妹子!妹子!你睁开眼看看朕!”朱元璋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和恐惧,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帝王威仪。他紧紧握着那只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气和温度都渡过去。

马皇后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却终究没能睁开。枯槁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点极其含糊、如同呓语般的气音。朱元璋慌忙将耳朵凑近。

“…重…八…允…炆…照…顾…”断断续续,不成字句,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朱元璋心上。他知道她在说什么。重八,他的小名。允炆,他们的孙儿,未来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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