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儒看得心惊,双膝随着尾音一同落地,扑通一声,他叩首拜下:“臣无此心,望殿下明鉴。”
“本殿听得清清楚楚,还要如何明鉴?”
安崇邺扫过下方还弯着腰的一群人:“圣上既让监察司调查此案,便是信任他们的为人和能力,诸位既为朝中重臣,应当明白各司其职的本分,该你管的要管好,不该你管的……也莫越俎代庖,坏了各中规矩。”
警钟在耳畔敲响,明知他是在暗指许广儒,众人也不敢多言,只能把腰再下压几分,低头应是。
“臣等谨记殿下教诲,不敢越矩代劳。”
整齐的声音洪亮而清脆,站在最后的宁绝,清楚看到面前跪着的人背脊僵了一瞬,随着安崇邺一声“都免礼吧”,所有人重新站直,唯有那独自跪着的许广儒,还保持着俯身叩地的姿势半点未动。
许长风担忧的看着他父亲,满腔辩解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殿下……”
安崇邺走下阶梯,经过他面前时,听得他踟蹰说道:“家父并非有意为难宁大人,还请您看在他多年为大昇尽心尽力的份上,网开一面。”
虽说几句口头刁难不至于降罪受罚,可安崇邺毕竟是皇子,君臣有别,他若非要将小事化大,让许广儒遭一次罪,恐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都说官大一阶压死人,宁绝感受过,许广儒自然也逃不掉。
安崇邺瞥了许长风一眼,没理会他,径直走到许广儒面前,蹲下身,伸出双手将人扶起。
“太尉大人忧国忧民,此心昭昭可鉴,本殿明白。”
他恩威并施,一边弹去许广儒肩头那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说道:“但……栋梁之材也有应属之地,一个有用的东西,被摆在了没用的地方,那也只会跟着丧失价值,太尉跟随父皇多年,理应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以物喻人,看似给了台阶,实际也是另一种警告和贬斥。
许广儒面若菜色,即便知道对方是在讥讽自己,他也只能藏起满心愤慨,点头应下:“是,微臣受教,多谢殿下提点。”
宽袖下揉皱的衣袍与他臣服的姿态形成反差。
安崇邺目的达到,也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拂袖一扬,他对着那紧闭的大门说:“船靠岸了,太尉大人要是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许广儒整张脸僵硬得不像话,他颔首垂眉,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是”后,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许长风见状,也立马拱手告辞,父子俩一前一后,拉开门就跨步消失在平静的夜色中。
一场戏剧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今夜之会,不单是许广儒,就连元宵和温诃几人,都不知道安崇邺会在场。
想到刚开始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元宵猛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四殿下都听到了吗?
那几句为了给父亲脱罪而企图收买官员的话,虽说没有达成实质性的目的,可要是四殿下计较起来,以他们的身份,绝对脱不了“贿赂”的罪名。
忐忑不安的情绪充斥着大脑,元宵担忧的望向温诃。
温诃接过他的视线,稍稍一思索便知他在想什么,摇摇头无声安慰,他把人挡了挡,用口型道出“莫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