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瓒没想过,父母会对他的感情之时如此开明。
身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裴瓒从前只觉得自己既然是孤零零地来,那也该孤零零的走,没奢求过获得什么。
而现如今,他虽然对沈濯不甚在意,却是实打实地因着裴家二老,生出患得患失的感觉。
极端的时候,他会恨自己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让父母对着陌生的孩子嘘寒问暖,更多的时候,则是会贪恋这股未曾拥有过的亲情。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背后总有人替他撑腰站台,也总有人在他倦怠之时提供些许慰藉……
裴家父母,韩苏,谢成玉,他们都是如此。
“少爷,夜深了,快歇息吧,就算不用去当值,也不能如此糟践身子啊。”韩苏见着屋里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瞧了眼,发现裴瓒躺在床上瞪着眼发呆。
“知道。”裴瓒听见声音,不仅没乖乖就寝,反而坐起来,对着韩苏招招手,“你过来。”
“怎么了少爷?”
裴瓒眼睛转动几圈,鬼点子冒出来,贴在韩苏耳边问道:“十七有多少日子不曾现身了?”
“七八日吧,少爷有什么事吩咐他?”
“没事。”裴瓒摇摇头,继续往韩苏的方向贴了贴,“这样最好,你去后门瞧瞧,有没有先前那驾马车的影子,若是有……算了,不管有没有,记得动作明显些,探出身子去瞧,瞧完了也不必来告诉我,你直接睡吧,我这里有什么动静,都不用过来。”
“少爷,您在谋划什么啊?”
韩苏很不理解,完全猜不到裴瓒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嘟囔着嘀咕几句,不等裴瓒回答,便离开照做了。
而韩苏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裴瓒就把灯吹了,除了窗缝里透进来的月光,屋里没任何光亮。
他也没乖乖躺在床上,虽然把床幔拉严实了,自己却身着单衣,赤着脚在地上走动。
先是拿起鸡毛掸子挥舞几下,觉得太轻,在一片黑暗里看向凳子,端详几眼,觉得东西太大,扭头走向书桌的方向,那桌上的镇纸整合正合他的意。
不仅大小合适,一镇纸敲下去,不管武功多高强的人,也得歇菜。
选好趁手的武器,裴瓒悄悄隐到屏风后面,听见院子里传来韩苏开关门的声音,他立刻提起一口气,仔细留意着窗户的方向
果然,不到一刻钟,窗台发出“哒”得一声,是裴瓒刻意摆在那里的木扣响了。
只不过那人似乎不曾遮掩自己发出的声响,合了窗,跳进屋里,落地后脚步一点也不轻,径直走向了床榻。
而站在屏风后的裴瓒,看着那黑影逐渐靠近床榻,趁对方掀开床幔的瞬间,一脚踹上了对方膝窝。
那人双膝一软,下意识地摔进空床榻,裴瓒抓住机会,猛地扑过去,扬起镇纸,毫不犹豫地一砸!
“嘭!”
是镇纸砸在床上的声音。
那动静,那力道,简直要把床板砸出个窟窿。
深夜造访的沈濯也没想到裴瓒给他露了这么一手,他还以为韩苏到后街瞧他的车架,是因为裴瓒想通了要见他。
没想到竟是要杀他!?
幸好沈濯反应快,一瞬间就攥住了裴瓒的手,顿时将局势逆转,否则他就要在三生石胖等着裴瓒做鬼夫妻了。
沈濯将人压在身下,死死按住,盯着裴瓒那有点桀骜的眼神,一时拎不清他的态度,而他自己也在惊险之余笑出了声。
“看来是皇帝舅舅许给你天大的好处,加官进爵,还是娇妻美妾?竟然一出宫就要把我这糟糠夫给杀了,真是叫相公心寒。”
裴瓒越听越不对味:“沈濯你有病吧!”
“怎么?裴郎从心底就没认过我这个相公?真是叫人伤心啊。”
沈濯死死嵌着他的手,余光瞟了眼落在一侧的镇纸。
他不知道裴瓒究竟有没有对自己动杀心,或者说,就算动了杀心也无妨,他不在乎,所以继续嬉皮笑脸着。
只是裴瓒神情严肃,哪怕心中万分羞耻,也在瞬间冷了脸:“在我回京都的半个月前,长公主殿下召见过我的父母。”
声音极其冷淡,听得沈濯也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凉水,顿时让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果真?小裴哥哥莫不是在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