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瓒好像做了个很漫长、又很疲惫的梦。
梦里,他一直忍耐着。
等待着沈濯的体力值下降,却不曾想,在八十上下浮动的体力值到了后半夜竟开始缓缓上升。
那数字明晃晃地预告着——他注定不会如愿了。
屋外冷雨飘落,渐落渐止,屋里也从一开始的和风细雨,转为后半夜的狂风暴雨,那滴滴冷冽的雨水敲在窗台上,裴瓒也听着自己的声音,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得沙哑微弱。
直到他明明白白地察觉到屋里亮起来了。
不是有人燃了灯珠,然而一夜的风雨销声匿迹了,东天也泛起了鱼肚白。
这一夜,可真够漫长的……
裴瓒木然地躺在床上,眼下一片疲倦的乌青,半只手臂还挂在沈濯的肩上,虚虚地笼着,也不知为何,手臂和小腹一样酸胀。
他盯着床幔上的花纹,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略微一松懈就会睡去,可精神始终警惕着,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会有所察觉。
“你个混蛋,我什么时候许了?”声音气若游丝,仿佛病歪歪地不久于人世,话音也听听着不似从前,沙哑得可怕,只是裴瓒还凝着精神,僵硬地转过眼珠去,还是有力气的。
沈濯执着他的手,贴在脸侧,笑嘻嘻答着:“今夜不是一直都应着,一直都很欢喜嘛。”
“你完了,沈濯……”
裴瓒有气无力地威胁他,还没说完,就仿佛也不执着于此似的,迅速阖上了眼皮。
沈濯满脸餍足地凑上去,此时吃饱喝足了,一改那饕餮似的凶恶模样,满脸春情泛滥地依偎在裴瓒身旁。
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颈侧,他没有嫌弃,直接贴上去,盯着裴瓒的侧脸,顺便将手搭在了对方腰间。
没想到,陷入昏睡的裴瓒竟突然睁开了眼。
只见裴瓒的双眼有些无神,似乎骤然惊醒,还没从梦里缓过神来。然而,他只干瞪着眼躺了片刻,紧接着便要翻身下床,碍于身上的酸痛,冷嘶了几声,才将自己扯回现实,一头栽倒回床塌里。
“小裴哥哥?”沈濯险些以为他被魇住了。
裴瓒眯着眼瞪了他几眼,扯着沙哑地嗓子喊道:“现在是几更天了?”
沈濯满头雾水:“四更。”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一听这话,沈濯顿时想明白了,连忙把人拢回怀里,说道:“又不用去早朝,鸿胪寺事也少,何必去得那么早。”
暖烘烘的床塌实在令人着迷,裴瓒不知不觉地阖上了眼皮,只不过嘴巴却是个有原则的。
他咬了咬牙:“不行!”
沈濯只得说着:“方才已经遣人去告假了,今日不必再去鸿胪寺点卯。”
“那怎么行,无缘无故告假,那些人心里必然多想,鸿胪寺事少清闲,可一个个都不是安分省心的人……”裴瓒嘴上说得坚定,眼皮却实在沉重,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没了声响,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责任心与疲倦的身体做的抗争。
终归是沈濯厉害些,让他完全没力气折腾。
见着人再度睡去,沈濯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轻手轻脚地收拾凌乱的床铺,后来又兑现了他的话,让玉清楼的小厮到鸿胪寺去,替裴瓒告了假。
这一次,可安心睡到日上三竿了。
不,日上三竿也不止。
卧房里昏暗,故意遮了窗户,不叫屋外的亮光透进来,沈濯捏着本册子,倚靠在床头,只凭着几缕微光,垂着头细细看着。
而床上人的呼吸依然平稳,安然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公子,水已经放凉了。”
沈濯抬眸扫了眼屋外的人影,浅浅应了声,这些小事无需他吩咐,下人也知道要再将水烧开,只是需要提醒沈濯,裴瓒昏睡得太久了。
大半日的时间,裴瓒并不总如此安稳,双眸紧闭,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嘴唇也骤然变白,吓得沈濯立刻喊来了鄂鸿,一番诊治,却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噩梦罢了。
燃了些安神的香粉,就连沈濯也昏昏欲睡的时候,裴家的韩苏却突然来寻。
裴宅可不跟鸿胪寺一样好打发。
沈濯不得已让韩苏亲眼瞧了,证明裴瓒的确是无碍,才勉强将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