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川夏说:“我不是天天挨揍。”
我说:“哥哥你真幽默哎。”
然后我进药店买药,店里没有云南白药喷雾,只有红花油,我买了一瓶。
他住在附近一个小区里的一套公寓,离我们学校和他们学校都不远。小区门口路灯坏了一盏,有几步的路途像人间被吸尽了光线的存在。我们身边经过两个逛夜市满载而归的大妈,其中一个大妈在黑暗中瞅瞅我们,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姑娘真孝顺啊,自己爸都喝成了这样了还给搀回来。”
“……”我回眸灿然一笑,最大程度上表达我的孝顺,“那也不能扔外面是吧。”
我们走出一步、两步、三步……谭川夏默默地把手臂从我臂弯里抽出去,咳一声,声音明晰显得有些年少,“我记得你是比我小一岁?”
我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刚才光线太暗了,大妈没看清你风华绝代的脸,她要是看清了肯定以为你是我儿子。”
谭川夏,“……”
我说:“你……”
“闭嘴。”他说。
我乖乖地闭嘴了。
乘电梯上了7楼,进门一开灯我就噢了。
落地窗,浅碧色窗帘,木质地板,墙壁是柔和的白。客厅不算很整齐,但收拾得很干净。
“真像家,不像租的。”我站在客厅中间,环视之后发表评论。
“嗯,”谭川夏把钥匙扔桌子上,开始脱大衣,“家里的一套房子。”
我也脱下大衣,卷袖子,冲进洗手间。我站在盥洗台前,问他,“喂,哪个毛巾是擦脸用的?”
谭川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蓝色的。”
我拿着用冷水浸过的毛巾出去,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他,“先用冷毛巾敷敷吧。”
他接过,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拉来一个高一点的板凳在他面前坐了。
他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和浅色仔裤很搭。他沉默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些孤寒。
“哎,疼不?”
“还好。”
“你刚才怎么不还手啊?”我语气轻松地问他。
他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一个笔记本上,沉默,大概是没想好怎么说。
我想想,然后说:“其实你和我哥有一点像。我哥跟我说,如果是兄弟就不该打架,他挨揍,也不会还手。”
谭川夏的目光移到我脸上。
我撇撇嘴,咕哝着说:“当然,我不太信他那一套,被打了干嘛不还手?多疼啊。”
谭川夏笑一下,脸上像徐徐漾起泉水,他语气轻快地说:“你哥说得对。”
我知道了,他其实是很在意肖襄的。
因为,兄弟,他们是兄弟。
我对他,真是知道的太少了。
当我暗暗伤感时,谭川夏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上次我去洛阳,去看我爸。”他说,“你知道的,我们在洛阳没什么亲人,过年了也没人去看他,他坟上的草都长得很高了。”
我想起了他爸,那个人很好,处境却很凄惨的中年男人。初次见面我还有些怕他。
我伤感地说:“真希望当时我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