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雪没有立即出站或联系花凋琳,而是走到车站旁一张简洁的原木长椅坐下,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一本厚重的、书页泛黄的《埃特鲁近代魔法史编年》,就着逐渐明亮的晨光,静静翻阅起来。
埃特鲁世界的历史,是一部糅合了神话、英雄史诗、王国兴衰、魔法变革与种族纷争的宏大篇章,阅读它本身,就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奇妙体验。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魔法理论知识增长缓慢,但历史知识,尤其是与“游戏”背景相互印证、补充的部分,却变得异常扎实。
“或许以后没事做,可以考虑去当个历史老师?”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目光扫过书页上关于“第七次魔法理论修正运动”的记述。
大约过了半小时,下一班从阿尔卡尼姆方向驶来的魔力列车,带着平稳的低鸣,缓缓滑入站台。
作为连接精灵国度的专线,列车噪音很小,运行平稳,但速度相对较慢,更注重舒适性与观景。
车门打开,少数乘客陆续下车:有穿着深色长袍、面容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法师;有身材矮壮、背着巨大工具包、眼神精明自信的矮人工匠;有虽然用绷带或头巾巧妙遮掩了尖耳、但举止间仍带着精灵特有优雅的旅行者;也有一脸倦容、显然是来此放松或处理商务的人类……
尽管乘客形形色色,但白流雪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花凋琳。
她没有穿着象征王权的华服,而是一身剪裁得体、方便行动的纯黑色旅行长裙,脸上依旧戴着那副遮挡了大部分面容的纯白无表情面具,银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这副装扮在人群中并不算格外显眼,但在白流雪眼中,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她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他,隔着下车的乘客,对他微微颔首,随即步伐轻快却从容地穿过人群,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你。”
花凋琳在他面前站定,面具下传来她空灵悦耳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温和的感慨与淡淡的笑意。
“外出时……仍然戴着面具?”
白流雪起身,合上手中的书,目光扫过她那副标志性的面具。
“因为诅咒尚未完全根除,外出时必须格外谨慎。”花凋琳轻声解释,语气坦然,“而且,以‘精灵王’的身份自由行动,本身就诸多不便。这样……更轻松些。”
的确。诅咒固然是诅咒,但一直渴望摆脱束缚、自由生活的花凋琳,或许内心深处,也借此获得了一层“匿名”的保护。
即便将来诅咒解除,她也可能继续在某些场合选择遮掩面容,一旦真容完全公开,以她的身份与容貌,恐怕走到世界的任何角落,都会立刻被认出,再无宁日。
“那么,我们走吧?”
花凋琳似乎心情不错,说完,便很自然地转身,引领着方向,向车站外走去。
难得的短暂假期,哪怕只有两天,她也打算好好享受这份“普通旅人”的悠闲,计划着去哪些风景优美又安静的角落漫步、品尝哪些地道的精灵茶点。
可惜,这份“悠闲”的计划,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就在他们离开车站,步入一片被高大发光蘑菇与荧光藤蔓点缀的林间小径时,前方光线骤然一暗!
“咔!咔!”
数道身影,如同从树木阴影中“生长”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径前方,单膝跪地,挡住了去路!
他们身着样式古朴、绣有复杂树形与藤蔓纹路的墨绿色精灵长袍,面容肃穆,气息沉稳而强大,显然是精灵中的精锐卫士,甚至可能是某个长老院的直属护卫。
他们的长袍胸口处,都绣着一棵枝繁叶茂、散发着微光的巨树徽记……正是第三世界树“树华兰”的象征。
情况,一目了然。
“被‘发现’了。”白流雪心中了然。他对此大致有所预料。
花凋琳作为精灵王,她的存在与所有世界树的源头“天灵树”,有着深刻而玄妙的联系。
从她身上,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只有高等精灵、或对自然魔力极其敏感的存在才能隐约感知到的、“王”的独特气息与威严。
那身黑色礼服能有效隔绝诅咒的扩散与探测,却无法完全掩盖这份源于血脉与权柄的、更高层次的无形“联系”。
尽管她已经尽力收敛、隐藏这股气息,以免惊动此地精灵,但显然,瞒过普通精灵或许可以,想要瞒过坐镇“树华兰果园”本地的、实力与感知都属顶尖的精灵长老,没那么容易。
“王啊。”
跪在最前方、一位胡须花白、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年长精灵抬起头,用充满岁月沉淀感、却不失恭敬的嗓音开口,目光穿透面具的遮挡,直接落在花凋琳身上,“为何您亲临我等摇蓝之地,却未曾提前知会?”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请示,姿态无可挑剔,却隐隐透着一股“必须得到解释”的坚持。
(果然,这精灵的地位,类比人类社会的官职,大概是市长乃至行省总督的级别。)白流雪心中判断。
“有需要‘安静’访问的理由。”
花凋琳声音平静地回应,听不出太多情绪,面具遮掩了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