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夜晚的露水,还是自己流的……口水。
“呃……要命的宿醉……”
她含糊地咒骂着,用还算干净的袖口胡乱擦了一把脸。
仿佛有一把生锈的钝斧,正在她脑壳内部不紧不慢地敲打,每一次“咚”声都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眩晕和剧痛。
凯拉拉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挣扎着,用发软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晃了晃仿佛灌了铅的脑袋。
然而,当模糊的视线稍微聚焦,看清周围的景象时,宿醉的痛苦瞬间被一种更冰冷、更不安的感觉取代。
“嗯?”
这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绝不是她醉倒前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哈月平原村落的温暖街角。
没有炊烟,没有灯光,没有活物的声息,甚至没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只有死寂。
以及,一片在惨淡天光(不知是黎明还是黄昏)下,延伸向远方、望不到尽头的……冰冷废墟。
坍塌了一半、露出扭曲钢筋和焦黑木料的建筑残骸;破碎的、覆盖着厚厚灰尘与可疑暗色污渍的魔法水晶窗;街道上散落着锈蚀的金属零件、翻倒的车辆(某种魔法驱动载具的残骸)、以及一些早已辨认不出原貌的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陈年灰尘、金属锈蚀、还有一种更微妙的、令人皮肤微微刺痛的惰性魔力尘埃的气味。
凯拉拉的脸色瞬间变了,不是因为环境的破败,而是因为……她拥有“看穿过去的眼睛”。
这是一种祝福,更是一种诅咒。
她总是被迫看到“此地曾经发生过的、强烈的“过去事件”的残响”。
正因为如此,她一直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避开那些曾经发生过大规模惨剧、灾难、或积累了太多痛苦与死亡的地方。
在古战场上,无数士兵厮杀、哀嚎、倒下的惨烈景象会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重演”,鲜血与死亡的气息几乎能让她窒息;在发生过大型灾难的遗址,遇难者临终前的恐惧、绝望与痛苦呐喊,会如同最恶毒的幽灵耳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没有人在完全清醒、理智的状态下,能长期承受这种源源不断的、来自过去的“信息轰炸”与情感冲刷。
酒精带来的麻醉与意识模糊,是她对抗这种能力的、为数不多的“盾牌”。
“……啧,酒也喝完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随身携带的几个小酒囊早已空空如也。
一股更深的烦躁与不安涌上心头。
无论是因为宿醉未消,还是因为身处此地,她都迫切地希望立刻再次醉倒,回到那种对过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朦胧状态。
她艰难地从冰冷潮湿的地面完全站起,强忍着头痛和胃部的不适,银灰色的眼眸带着警惕与抗拒,缓缓扫视四周。
这座城市的毁灭时间,大约是在半年前。
直到那时,这里还是一座依靠先进魔导技术运转、充满活力与欢笑的繁华城市。
高楼林立,魔法驱动的车辆在干净的街道上穿梭,巨大的魔法广告牌闪烁着绚烂的光影……
然后,某一天。
“轰!!!!!”
即使她紧紧闭上双眼,用力捂住耳朵,那恐怖的景象与声响,依旧如同最清晰的噩梦,强行挤入她的感知。
直到魔力发电厂彻底崩塌之前……
那座为整座城市提供近乎无限清洁能源的、高耸入云的宏伟建筑。
它在某种无法理解的内部过载与结构崩坏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魔力乱流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城,建筑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熔化、气化,来不及发出惨叫的生命在瞬间湮灭……
爆炸的瞬间,魔力从有序的能量转化为狂暴的毁灭乱流,然后又在高温高压下,与建筑残骸、生命物质混合,部分凝结成带有放射性的、惰性的魔力结晶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