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笑道:“云荒,我看不透你。曾经看不透,是我们彼此都设着防,从未真心相待过。而如今,我已经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你却偏生这样待我。若是其他人,我会相信他是对我动了心。可这人是你,你是如何的人,我一清二楚。三年的时间,兴许你有改变,却不是这样大变的模样。你若是有什么目的,直说便好,不用这样演戏。”
“云深……”他喃喃一声。
我仰头再要说话,眼前一黑,他的唇温柔地覆在我的唇上。清冷的白梅气息,萦绕于咫尺之间。他的眸光盈盈如水,完全地映出我的模样。我怔愕地眨了眨眼睛,他轻笑一声,伸出舌头微微一舔。我蓦然回神,一把推开了他。
白衣纷飞之间,似是有一抹玄色自眼角掠过。
“你……你你……”
他含着浅笑,一脸回味的模样。“嗯,滋味比水月幻境中要美上千倍。”
我一把捂住脸。“云荒,我觉得你不会再好了……”
未时,云荒一行踏上归途。晴炎吃饱了就率先回去了,故而我是一个人走回的家。
一进门,家里空荡荡的只有晴炎一人。
“他们呢?”
“容澈去采草药了,青莽……仿佛走了。”
“走了?”
“嗯。方才回来一趟,我问他去了哪儿,他也不说,脸色煞白煞白的。后来就出了门,没说去哪儿,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说阿姐,这泡花瓣澡的功效当真有那么好啊?我看他整个人都白得跟张纸一样!”
“白得像纸?”心里“咯噔”一声,我连忙追问道,“他昨天洗澡的水,用得是什么花瓣?”
晴炎迷惘地眨了眨眼睛。“没看到花瓣,就是颜色红红的。”
“那方才……方才他可是从静水镇的方向来的?”
“仿佛是那儿来着……哦,对了!他是跟个白衣服的姑娘一道来的。那姑娘一身的白梅香,缠着青莽一直问他看到了什么。青莽不理她,她自讨没趣,不多会儿也走了。”
胸膛里心跳得慌乱,我撑着桌子,颤巍巍地坐下。晴炎关切地问一句:“阿姐,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我扯出几丝干笑。“没什么……别担心。”
“哦。”他顿了顿,又问道,“阿姐,你说青莽什么时候回来。要给他准备晚饭吗?”
“不知道。再……等等吧。”
随后,我等了七天。从日出等到日落,从天晴等到天雨。暮春的花朵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衬着清冷的雨水,甚是凄凉。我倚在门框上想,什么时候那道雨帘中才会撑来一把伞,带来那个眉眼温润的蟒蛇公子?他会不会,再也不来了呢?容澈抄着手闲闲地站到我身边,云淡风轻道:“说了叫你不要玩过火吧?”
我斜着眼看他,微笑道:“你有先见之明,却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不是一早就同你说了?”
我咬牙愤恨道:“他的伤,你怎么不说?就算先前没有机会,吃饭的时候聊起这个话题,你怎么就不知道点明?倘若……倘若那时……”
“倘若那时点明了,你便会知道收敛?”他摇头哂笑道,“容浅,我素知你是什么性格。你爱他慕他,却对他当初的过错始终不能释怀。为了叫他难过,你甚至不惜曲意逢迎心中更为不悦的云荒。张青莽与沉夜闹得生死相对,加之剖心散了灵力,正是情感极为脆弱的时候。我叫你收敛,已是看到你玩得过火。你道自己捏着分寸,我便由你而去。左右是你将自己陷入这个境地,却怎么一股脑儿都推到我的身上?这样,是不是能令你好受一些?所以,你也这样对待张青莽?先前我觉得他闲得慌,现在看来,他还是听有骨气的。”
他笑颜明朗,对眼前的情形甚是满意。我无话可说。
雨一直下。晚饭时,晴炎叫我吃饭,我说吃不下。他没办法地扭过脸求助容澈,后者摆了摆手,轻飘飘说道:“随她。”之后,他们休憩,熄了灯,留我一人坐在黑暗当中。
夜雨下得淅淅沥沥,雨水溅在身上,凉得彻骨。
那一夜,我问他:“倘若是你,受了我们这么欺负,你会怎么做?”他说他会离开。“哪天你真的不再需要我,我便离开。”他是不是觉得,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可是我需要你啊……”手指抓着门框,木屑刺入肉中,流下一缕缕殷红的痕迹,“你若不在,我该怎么过下去?连我的心……都是你的啊!”
雨声寒冷缠绵,催人混沌不清。恍然间,我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玄衣墨冠、长发高束,笑颜清浅。他含笑颔首,温文有礼地致意道:“在下张青莽,为玉清山上修炼百年的蟒蛇。承蒙仙者费心相救,在下愿遂仙者之意,留在此处做仙者的召唤式神。”由式神开始,由式神结束,倒算得上有始有终。只是,我不想这么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