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抄起勺子,舀了一勺锅里那陈年的,冒着油花的腊汁,往馍里一浇。
“滋啦”一声。
一股霸道的,混合着肉香和香料味的香气,瞬间就钻进了我的鼻孔。
我的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把肉夹馍放在一个不锈钢盘子里,又转身去调凉皮。
红色的辣油,绿色的黄瓜丝,白色的凉皮,黑色的木耳,浇上调好的醋汁。
色彩鲜艳,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吃。”
他把盘子往我面前一放。
我拿起那个沉甸甸的肉夹馍。
热气,透过馍皮,烫着我的手心。
我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
馍的表皮,酥脆得像刚出炉的饼干,应声而裂。
紧接着,牙齿就陷入了柔软的,吸饱了汤汁的馍瓤里。
再然后,就是那醇厚香浓的,入口即化的腊汁肉。
肥肉的油香,瘦肉的软烂,还有肉皮的胶质,混合在一起。
那股子浓郁的,带着千年风霜的味道,在我的嘴里,彻底爆炸开来。
我感觉我吃的,根本不是一个馍。
我吃的是历史。
是文化。
是这片黄土地上,千百年来,最实在,最解馋,最抚慰人心的味道。
我三两口干掉一个肉夹馍,又开始呼噜呼噜地吃凉皮。
酸,辣,爽滑。
那股子劲道的酸爽,把我这一路的疲惫,委屈,孤独,全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吃得满头大汗,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店里又来了几个客人,都是附近的居民,跟老板很熟。
“老李,给我来个纯瘦的,我最近血脂高。”
“吃啥纯瘦,吃肉夹馍不吃肥的,莫得灵魂。”老板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我吃完了,感觉还没过瘾。
“老板,再来一个。”
老板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带了点笑意。
他没说话,转身又去给我拿馍,剁肉。
我看着他那张沉默的,沟壑纵深的脸,忽然想跟他聊聊天。
“老板,您是本地人吧?”
“嗯。”
“您这手艺,绝了。我东北来的,没吃过这么地道的。”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吃着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