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和桥面钢板接缝处传来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脏上。
我把车速,放得极慢。
我摇下车窗。
一股子带着水汽和泥沙味的,湿热的风,灌了进来。
跟高原上那种干冷的,刀子一样的风,完全不一样。
我扭头,看向左边。
我身后,是四川。
是绵阳那碗让我差点掉眼泪的米粉,是成都茶馆里那一下午的安逸,是理塘那个藏族阿姐平静又绝望的脸。
是我那操蛋的前半辈子。
我又扭头,看向右边。
我车头对着的,是西藏。
是一片更加未知,更加荒凉的土地。
是一个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不知道,我跨过这条江,是去送死,还是去重生。
就在桥中间,我把车,刹停了。
后面没车。
整个大桥上,就我这一台孤独的解放J6。
我下了车。
腿,有点软。
我扶着滚烫的车头,看着桥下那翻滚的江水。
那水流声,巨大,轰鸣。
我点了根烟,手有点抖。
我不知道我爸当年,坐着绿皮火车,从东北一路南下,跨过长江的时候,是啥心情。
我今天,开着几十吨的大卡车,跨过金沙江。
我感觉,我好像有点懂他了。
那种把自己的过去,扔在身后,一头扎进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里的,那种混杂着恐惧,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的,操蛋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橙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人,从桥那头走了过来。
他皮肤晒得黢黑,脸上全是褶子,看着得有五六十岁。
“哎!哥们儿!桥上不能停车!危险!”
他离着老远就冲我喊,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我赶紧把烟掐了,冲他摆了摆手。
“马上走,马上走!师傅,就歇口气儿!”
他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的车。
“跑拉萨的?”
“嗯。”
“一个人?”
“嗯。”
他没再催我,而是跟我并排站着,也看着桥下的江水。
“这江,邪性。”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递给我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