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浑身都在使劲,可就是拉不出来。
那种堵在身体里,不上不下,出不去也咽不回来的感觉,能把人活活逼疯。
夜深了,工地上静得可怕。
只有远处那栋盖了一半的楼,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在黑暗里矗着,张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我第二天继续拿钱去喂它。
板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进来,冲淡了满屋子的烟味。
是小雅。
她挺着越来越明显的肚子,手里端着一个保温饭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铁祝,又没回家睡啊?”
她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是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和两个白面馒头。
“妈炖的,让我给你送来。她说你再这么熬下去,楼没盖好,人先垮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着她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心里那股子烦躁,忽然就被一种更尖锐的东西刺穿了。
是愧疚。
我拿起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小雅,你说……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我的声音很轻,很哑,像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
小雅没说话,她只是坐到我身边,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按着太阳穴。
她的手指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
“没错。”
她顿了顿,又说。
“你只是想干点对得起良心的事儿,这没错。”
“可良心……太他妈贵了。”
我把脸埋进手掌里,感觉眼眶发烫。
“钱快不够了。各种打点的费用,工程的窟窿,还有公司几十号人等着发工资……我每天一睁眼,就是一串串往外蹦的数字。我怕……我怕这楼盖到一半,就真的成了个烂尾楼。”
说到“烂尾楼”三个字,我的声音都在抖。
那是我的噩梦。
小雅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更用力地按着我的额头。
“铁祝,你看着我。”
我抬起头。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像两颗黑曜石。
“钱不够了,就跟我说。我这儿还有五百万,妈那儿有一千万。咱们砸锅卖铁,也得把这楼盖完。”
“你是我爷们儿,是咱家未来的顶梁柱。你不能倒。”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报表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