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咱俩相视一笑,曾经的那些不愉快,便一笔勾销。
晚间就寝的时候,我躺在榻榻米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被各种事物所塞满。陈景问就躺在我旁边,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咱俩再也按捺不住了,便拿出各自的手机,在屏幕上倾诉了起来。
我点击软键盘程序,在短信箱里拼出文字写道:“好邪门儿。我原以为传销是暴力的,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温柔的手段。那些骗人的伎俩实在太邪乎、太可怕了!”我将文字展示给老陈看过之后,又迅速地删掉了,等待着老陈的回答。
老陈也是感慨万千,在手机屏幕上一笔一画地写道:“是的,他们为了骗到钱,一天到晚都在胡说八道。那些主任们当着我们谈真诚,背后却一直在耍阴谋诡计,拿到钱了就自己给瓜分掉了。”老陈给我看了看,也迅速地把文字删掉了。
“可我不太明白,他们为何就能骗到这么多人,为何就有这么多人愿意往下做,他们每个人都很开心吗?”我问道。
老陈淡淡一笑,继续写道:“很多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不仅仅是主任们,很多老朋友都知道真相。他们做的时间太长了,把亲朋好友都给骗了,连家都不敢回了,只好继续在这里混着。我有个老乡,在传销里面干了三年,把亲朋好友都拉了进去,亏了30多万,最后也只是个大主任级别。他知道干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好提前跑了。”
“你的老乡?是咱们这里的吗?你怎么知道他做了三年,而且亏掉了30多万?”
“他是在另一个城市做的,刚开始也只是有些怀疑,当他知道真相以后,已经不再有退路了。他和他的亲朋好友总共投了30多万。他还告诉我说,上线款根本都没有得到正常分配,也没有给国家交税,而是私下里被瓜分掉了。我那老乡不想再害人了,就找了个借口退出了。因为我们是老乡,他才告诉我这些。”
……
◎9月22日星期二晴
我们聊着聊着,很快就聊到了凌晨转钟。
老陈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看了看短信,便摇了摇头,继续在屏幕上写道:“赵远给我发来短信,他说他明天就要离开。我和我的表妹,还有罗章达他们家族,也准备近期行动。很多朋友都打算离开。向勇父子与来胜夫家人早就离开了。课堂里的人越来越少,真希望这个窝点尽快解散。”
“我也希望快点解散,传销真的是害死人的。朋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失踪。我原先还以为他们很多都摆好了线,玩起了不在职。原来,他们都是因为看出了问题,不愿再待下去了。可是他们离开之后,为何不把真相告诉给我们呢?”
“里面有很多人都被彻底洗脑了,根本都听不进别人的劝导,只有当他们吃了点亏之后,才知道朋友的一片苦心。当然,有很多人只知道自保,他们离开之后,就决定把这次经历忘掉,于是就成了神秘的失踪者。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把情况全部透露给你。你可不要告诉给别人。”
“不会的。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我的邀约人。你的解释跟我推测得差不多。我以前那个名叫王朝光的哥们就是这么消失的。凡是那些突然消失的朋友,要么就手机关机,要么就停机。只有那些关系好的朋友,才偶尔跟我联系一下。”
……
大约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一个我不怎么认得的兄弟突然起夜。陈景问见状,便迅速倒了下去,装着睡觉。我来不及躲闪,只好揉了揉眼睛,故意打了个呵欠,做出准备睡觉的姿势。然而,那兄弟上完厕所之后,居然坐到我旁边,点燃了一根香烟,非要跟我闹些无聊的闲话,还借我手机上了一会儿网,说是要看什么‘西甲赛’新闻。
我心不在焉地迎合了几句,就自己倒下去休息去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整。而我的睡意,早已让种种心绪折腾得转侧不安。我和陈景问两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只到天亮。
朋友的心酸与无奈
天刚刚亮,我便无精打采地爬了起来。
杂乱的思绪把我折磨得形容憔悴。当然,我还得表现出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一边装模作样地活动着筋骨,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当务之急,我得想个好一点的办法,让谭滔尽快地离开这里。
肖魔头也不怎么耐烦了。他把我叫到他的寝室,对我说道:“我感觉谭滔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他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妨碍你的发展。你确定让他离开这里吗?”
看样子,不必让我去耗费心思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为了不让肖魔头产生怀疑,我又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叹息道:“没别的选择了。我都快被他给整投降了。如果他死赖在这里不走,我的市场便无从发展了。我有个朋友一直想过来,因为谭滔的事情,我都推掉好几次了。等谭滔离开之后,我就把她给请过来。”
“好的,不过你一定要嘱咐好谭滔,叫他回去不要乱说话。外面的传闻严重得很。如果他不小心坏了你的市场,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肖魔头别有用心,但在这个问题上,我还是赞同他的说法。毕竟,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那样才可以专心致志地回忆、写作,与揭发,让更多的人认清传销。
我跟肖魔头“沟通”片刻之后,便回到了男寝。
大家都起来了。谭滔还是那个样子,闷闷不乐的坐在榻榻米上。蒋延军也没什么改变,还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陈景问似乎有所行动。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把我引到大厅,悄悄地对我说:“祖庆,我打算去取点儿钱,你陪我去趟银行好吗?”
“你稍等一会儿,趁着这个机会,把银行卡取回来。银行卡还在姓黄的那儿。”我边说,边跑去找黄妖婆要银行卡去了。
有那么一点值得肯定,传销上层除了从新朋友的上线款中瓜分钱财,很少会明目张胆地找谁要钱。黄妖婆之所以把大家的证件、银行卡给管理着,确实是怕我们给弄丢了麻烦。这一点与暴力传销有着本质的不同。
我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顺便请了个假,便叫上陈景问出了门儿。
刚一出门儿,我们便不由自主地拉开了话匣。
“谢祖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有可能拿到产品吗?我真的很不甘心。我把两个亲人都骗了过来,几千块钱就这么没了,还耽误了我大量的时间。如果拿不到产品,我会被气死的!”陈景问忿忿不平地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很无奈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传销不就是拉人头,哪有什么产品?就算他们给你一套产品,也不过是从网上花个百十来块钱,随便买一套敷衍了事。上个月,我的邀约人谌晓莲也有过这种想法,还打电话让我找谌主任领一套产品给她。你知道谌主任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
“他老是找些乱七八糟的借口,说什么领产品要签字,通过主任递交给经理,又通过经理联络工厂,然后再投入生产,1个月之后才可以到手。我说我可以等上1个月。他又说如果领到了产品,就有40%的钱要被扣掉,这划不来那也不划算,下面创业用那东西奢侈,一个男的用更是扯淡。我说我拿产品给别人用。他又说产品用玻璃瓶给装着的,买过来非得马上使用,不然就变质了。听得我头都大了。最后,我只好宣布放弃……”
“啊,这么麻烦?”
“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产品本来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物,一个糊弄人的幌子。在我索取产品失败之后,晓莲又找到谭绍立,说要拿回自己的那套产品。谭绍立答应了晓莲的请求,并承诺一个月后给她产品。可是,1个多月过去了,主任们非但没能给出产品,还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推卸责任。大概也就是这一系列的原因,晓莲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查证后才知道这个完全就是传销,根本就没有与任何公司合作,也完全没有什么产品。”
“原来是这样。太可恶了!怪不得我们拿不到产品的。你先等着,我给表妹打个电话,叫她不要再等那套产品了。”老陈说完,就给他表妹打起了电话。
电话里面,他表妹似乎也很急迫。两个人商量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