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然而察觉这一点时,我已经老大不小了……世界不断改变,但对我而言,反而与现实愈来愈脱节。该说是立足点动摇呢?还是我了解父亲的心情呢?干脆和父亲以同样的方式消失算了,这样的冲动时常操控着我。但是也有一部分的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既然不想选择以父亲的方式结束生命,那就由我代替父亲实现梦想,不要让父亲的人生白费了。」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喔。事实上,你和你父亲的性格也完全不同。」
凉介迟疑了一下才点头。他拿起保特瓶就着口喝水。由于阳光的照射,瓶子里的水已经变热了。
「不过,我每天都是这么想象的:我还在学走路的年纪时,当时父亲和母亲都在,我跟父母一起生活,那里有他们对未来的梦想,有做失败的起司。当时,桥叔也在不是吗?」
凉介感受得到桥叔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有好一会儿桥叔就这么僵住不作声,然后「嗯」地点了一下头。接着他把手伸向操舵席,打开引擎。甲板震动了一下,船开始往前行进。桥叔一面留意四周,一面调整船的方向。
「我偶尔也会想起当时的情景。实际上不管什么时候,眼前都有应该要做的事,我却老是想着那些失去的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桥叔指着海面上跳跃的鱼群。
「话才说到一半很抱歉,不过要不要再用路亚钓钓一会儿?」
凉介回应了一声,随即开始准备拖钓的用具。
21
今年岛上的梅雨季,比往年迟了许多。
热气与湿气袭卷而来。
雨毫不间断下个不停,空气无比湿润,仿佛能用手抓住一般;四周的绿意更添盎然,蔗田里的甘麻更加挺拔,但对于在小小的住家生活的四个人而言,却是个闲得发慌的季节。
所有的东西都开始长徽:食物、衣服、榻榻米。只是两、三天搁着不理,就连背包都蒙上一层灰色的霉。花代它们的羊舍也不例外,只需一个晚上,干草就成了白色徽菌的温床。
原本放在厨房窗边等待熟成的起司当然也无法幸免,看似发霉的年糕上面的黑徽繁盛地覆盖了整个表面。
「已经完蛋了吧,」立川沮丧地说。
「湿气这么重……」薰也说道。
站在两人之间的凉介拿起一块起司,凑近鼻子一闻。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有霉菌才能促进熟成,要是完全都不长霉反而伤脑筋。」
立川似乎不了解,他瘪着嘴说:「这不是很不卫生吗?」
「所谓的熟成就是让蛋白质转变成胺基酸,而负责这项任务的就是微生物和霉菌,能使养分转变成起司的美味。」
「蛋白质本身没有味道?」
「没错。」
「但是,有的霉菌可能会致癌不是吗?」
薰对于霉菌似乎也有疑虑。
「所以重点就在于选择什么样的霉菌来繁殖。」
把发霉的干草拿到屋外焚烧的桥叔,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
「就像卡蒙贝尔起司表面有发霉的白毛,蓝纹起司中闻名的罗克福起司,则是从内蕊培养出青霉。霉菌可以说是制作起司绝对必备的条件。」
桥叔拿了一块起司,用干净的布拭去发霉的部分。
「虽然还太早,不过不妨尝尝看吧!」
变硬的白起司表面布满细微的纹路,上面还残留着无数根须蔓延般的黑霉。
「要我们吃这个?」
「当然,品尝也是一种学习。」
桥叔握住刀子,把起司放在布上切了起来。
「水气没有蒸发啊。」
制成圆型的起司,才一下刀形状就歪掉。刀刃一切进去后,饱含水分的内侧便整个塌陷。「看样子温度也不理想。」
切好的起司一人一块,每个人都放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