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刘青被汗水浸湿的鬓角,拂过她因用力而咬破的嘴唇,最后停留在她微凉的手背上,紧紧握住。所有的焦灼、后怕、失而复得的狂喜,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无声地传递。
夜幕低垂,毕节卫城终于从白日的喧嚣与异象中沉寂下来。锁龙井口被数道贴着符箓的巨大青石板牢牢封住,只留一丝缝隙,由斑奴带着听风、啸林亲自看守。侯府内宅灯火通明,仆役们轻手轻脚地穿梭,传递着热水、汤药和精心烹制的羹汤。
周必贤坐在外间小厅,面前摆着简单的饭食,却毫无胃口。他已换下沾满尘土的官袍,只着一身玄色劲装,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白日里的狂喜沉淀下来,留下的是深沉的思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吱呀”一声轻响,田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走了进来。她已换下白日那身火红的苗装,只着一件水红色的软绸寝衣,乌黑的长发松松挽着,卸去了钗环,更显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一丝慵懒的风情,却也掩不住眼底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累了一天,多少吃点。”田震将面碗放在周必贤面前,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柔,带着苗家女子特有的糯甜。她在周必贤身旁坐下,身子软软地偎了过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青姐姐和廷玉都睡了,有阿瑜姨和稳婆守着,放心吧。”
周必贤感受到她刻意的温存和身上传来的馨香,紧绷了一日的神经微微一松。他侧过头,对上田震那双在烛光下波光潋滟的眸子。没有言语,他伸手揽住了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腰肢。
田震顺势更紧地贴了上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红唇主动印上他的嘴角,带着灼人的热度,含糊低语金陵那鬼地方,哪有家里好…”她的吻带着安抚,更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求与挑逗,舌尖灵巧地撬开他的齿关,气息交缠。
一路奔波的疲惫,白日里的惊心动魄,对妻儿的担忧,对天下乱局的隐忧,还有此刻怀中这具温热柔软、充满生命活力的躯体…种种情绪在周必贤胸中激荡冲撞,最终化为一股炽热洪流。他知道,刘青产子刺激了田震,她,也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田震的指尖轻颤着掠过他衣襟下起伏的轮廓,那是征战岁月刻下的坚实壁垒。她的气息带着山间晨露的清冽与暗夜繁花的馥郁,与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交织,仿佛两种生命在寂静中完成古老的辨认。
衣衫在不经意间滑落,如同蝶翼轻坠,拂去白日的尘埃与焦灼。周必贤将她轻轻抱起,步履沉稳地走向内室,锦褥的柔软承接住两人的身影,像大地拥住归巢的星辰。田震的手臂环住他的颈,睫羽如蝶翼轻颤,呼吸间带着对安稳的渴求,也藏着与命运角力的韧性。
彼此的轮廓在光影中交融,没有喧嚣,只有呼吸的潮汐在空气中起落。她像一株在风中舒展的藤蔓,并非攀附,而是以生命最本真的姿态与他的枝干相依,每一寸贴近都像是大地与天空的私语,是历经劫波后对存在的确认。他的力量不再指向沙场的征伐,而是化作掌心的温度,在她肌肤上留下珍重的印记,如同拓印一枚跨越时空的契约。
那是灵魂与灵魂的相拥,是生命本源的共振。仿佛两团在暗夜中燃烧的火焰,彼此映照,彼此温暖,将乱世的寒意隔绝在光影之外。不是掠夺,而是给予;不是征服,而是共生。汗水如同晨露,从肌肤滑落,带着生命的热度,渗入锦褥的纹理,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安宁深深镌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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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呼吸的韵律中流淌,像禄水河底悄然涌动的暗流。当一切归于沉静,只剩下心跳声在空气中共鸣,如同远山传来的钟鸣,悠长而深远。他们的气息渐渐合一,仿佛从未有过彼此之分,又像是从诞生之初便注定要在此刻相遇、相融,成为对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平息。
锦帐内弥漫着情欲散尽的慵懒气息。田震像一只餍足的猫儿,蜷在周必贤汗湿的胸膛上,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画着圈。周必贤一手揽着她光滑的肩背,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繁复的承尘绣花,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眼神却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那沉静深处,多了一丝沙场凯旋般的锐气与满足。
“金陵…很乱?”田震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慵懒地问道。
“嗯。”周必贤应了一声,声音同样低沉沙哑,“李景隆在白沟河败了,五十万大军,土崩瓦解。朝廷元气大伤。朱允炆…慌了手脚。”他顿了顿,手指缠绕着她一缕汗湿的长发,“我回来前,他虽允我总督三省军务之名,点兵北上勤王,但…黔地这摊子,眼下才是根基。”
田震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胸膛上,水润的眸子看着他:“那…咱们不动?”
周必贤眼中寒光一闪:“动?拿什么动?播州杨朝栋刚‘平’,思南…岳父那边,暗地里还要靠你维系。朝廷?哼,白沟河一败,自顾不暇,给的那点抚恤犒赏,塞牙缝都不够!还指望我们出人出粮去填北边那个无底洞?”他冷笑一声,带着对建文朝廷的深深不屑,“让他们叔侄先打去!我们,只管埋头把黔地的篱笆扎得更牢!兵练得更精!粮囤得更足!”
“嗯!”田震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娇媚外表不符的狠色,“贤哥放心!思南那边,有我!该咱们的矿,一粒朱砂都少不了!该给朝廷的‘规矩’,也一文不会少!但想从咱们身上多刮一层油?门儿都没有!”她顿了顿,声音又软下来,带着一丝狡黠,“倒是青姐姐这回,可真是遭了大罪了。还有咱们的小廷玉…贤哥,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补偿青姐姐才是。”
提到妻儿,周必贤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下来,他揽着田震的手臂紧了紧,低声道:“我知道。青儿…还有你,都辛苦了。”他侧过头,在田震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的吻,“这个家,有你们在,我才安心。”
田震满足地喟叹一声,重新将脸颊贴回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渐渐合上了眼睫。窗外,更深露重,万籁俱寂。遥远的北方,战争的阴云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而在这西南边陲的侯府深处,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劫与新生命的降世交织过后,短暂的温情与蓄势待发的力量,在夜色中悄然沉淀。
周廷玉,这个握瑞而生、牵动地脉星枢的孩子,就在这烽烟将起、龙战于野的乱世之初,睁开了他懵懂而注定不凡的眼睛。他的啼哭,如同第一声号角,穿透了禄水河底的千年迷雾,也隐隐指向了那不可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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