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黑雾被星阵强行压回井中的同一刻!
“哇啊——!”一声极其洪亮、充满不屈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号角,猛地从产房内爆发出来!那哭声如此清越,如此有力,瞬间穿透了门窗,压过了大地的余震,响彻在弥漫着血腥与紧张气氛的镇南侯府!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稳婆狂喜到变调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产房内,刘青虚脱般瘫软下去,脸上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的微笑。刘瑜紧绷的身体晃了晃,被奢香一把扶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死里逃生的惊悸和巨大的喜悦。奢香探身看向稳婆怀中那个浑身沾满胎脂血污、却挥舞着小拳头放声大哭的婴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好一个周家的种!”
田震在院门口听到婴儿啼哭,紧绷的心弦一松,几乎软倒,随即又强打精神,厉声指挥着闻声聚拢过来的仆役:“快!热水!干净襁褓!参汤备好没有?都动起来!”
那笼罩天地的妖异赤霞,在婴儿啼哭响起的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开始急速旋转、收束!翻涌的血色云层中心,一道纯净无比、仿佛凝聚了星辰精华的银白光柱,毫无征兆地穿透层层红云,直直落下!光柱的尽头,不偏不倚,正笼罩在刚刚被稳婆抱出产房、准备清洗的婴儿身上!
光柱中的婴儿,停止了啼哭,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清澈、极其深邃的眼眸,仿佛倒映着星河。在他小小的、尚沾着血污的掌心之中,一道细小的、形如游龙的淡金色纹路,在银辉的照耀下,一闪而逝!
锁龙井口,最后一丝翻腾的黑气,在这道纯净星辉落下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缩回深井之中,再无动静。井口石沿的震动也戛然而止。斑奴低吼一声,放松了戒备的姿态,舔了舔身旁同样放松下来的幼虎听风。后院的肃杀之气,被这新生的喜悦与天降的祥瑞悄然冲淡。
“天降瑞霭,麟儿握瑞而生!”周起杰陪着闻讯赶来的青阳子,恰好看到这银辉罩体、金纹隐现的一幕,青阳子捻着长须,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欣慰,有凝重,更有一丝洞悉天机的了然。他缓步上前,从犹自被银辉笼罩的稳婆手中接过襁褓,指尖在那婴儿掌心金纹隐没处轻轻拂过,感受着那尚未消散的微弱星力与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地脉气息的交融。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青阳子低声自语,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清,“这天下龙气之乱,竟成了你破茧重生的薪柴…山河枢盘之厄,周家血脉之续…孩子,你这降世,背负的可是万钧之重啊。”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侯府的屋脊,投向禄水河底那沉寂的青铜巨盘,又投向东北方烽火连天的战场,最终落回怀中这懵懂却已牵动天地气机的婴儿脸上。
“廷玉。”青阳子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定力,压下了院中因异象而起的骚动,“周廷玉。承天景命,如玉之坚,亦如玉之温润,当持此心,守此土,安此民。”他将襁褓递周起杰,“好生照料。此子…不凡。”
周起杰小心翼翼地接过孙子,看着那张皱巴巴、尚带血痕的小脸,眼中激动的光芒闪烁,是后怕,更是无边的慈爱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把孩子递还给妻子刘瑜,刘瑜轻轻吻了吻婴儿的额头,低声道:“廷玉…我的小廷玉…”奢香也凑过来,粗粝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咧嘴一笑:“好小子!这动静比你爹当年可大多了!是个扛鼎的料!”
就在这时,府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和马匹的嘶鸣。
“侯爷!大公子回来了!”门房的呼喊带着狂喜。
蹄声如雷,由远及近,在二门外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前院,踏过月洞门,直冲内宅而来!
周必贤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官袍下摆被荆棘刮破了好几处,束发的玉冠也有些歪斜。那双素来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焦灼和一路狂奔的疲惫。他一脚踏入内院,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急扫,首先看到的是被刘瑜抱在怀中的襁褓,然后是刘瑜、奢香脸上尚未褪尽的紧张与劫后余生的释然,最后是青阳子那深邃的眼神和父亲周起杰如释重负的喜悦。
悬了一路的心,在看到那小小襁褓的瞬间,猛地落回了实处。但紧接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院墙外尚未完全撤去的甲士身影,以及那虽已消散却仍令人心悸的天地异象的余韵,都让他瞬间明白,他赶上的绝非寻常的生产。
“青儿…孩子…”周必贤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
“母子平安!”刘瑜的声音带着哽咽,又有着无比的骄傲,她将襁褓微微托起,“必贤,快来看看,你的长子,周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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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玉…”周必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甚至顾不上向青阳子和奢香行礼。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小小的、柔软的生命,指尖却在离襁褓寸许的地方顿住了。一路的担忧、恐惧、风尘仆仆的疲惫,还有此刻汹涌而来的、失而复得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男人。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鼻尖的酸涩和眼底的湿热。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起稀世珍宝,从母亲手中接过了那个襁褓。那么轻,却又那么重。婴儿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靠近,小嘴咂巴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
周必贤低头凝视着儿子皱巴巴的小脸,看着他紧闭的眼睑和稀疏的胎发,一种从未有过的、血脉相连的激荡瞬间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母亲、姨娘、青阳子,最后落在紧闭的产房门上,声音低沉而坚定:“青儿…辛苦了。”
“进去看看她吧,刚睡下。”奢香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你小子,总算没误了时辰。”
周必贤点点头,抱着儿子,放轻脚步走进产房。浓重的安息香混合着未散尽的血腥气。刘青疲惫地沉睡着,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平稳。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将襁褓轻轻放在妻子枕畔,让她一睁眼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