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裂隙开启之后,他第一次恍然地抬起头,发现铺天盖地的,暖融融的温度,已经将他卷了起来。
有自来熟的人搂着聂渡的肩膀,把自己安全的冬衣给他披上:“我还记得,神祇来之前冻得要死,聂统领一共就两件加绒的里衣,给了小钟一件,给了我一件。自己什么都没留。当时我真是感动半天。”
还有人说:“在那个冰兔子身体里分肉的时候,聂统领把最后一块肉给我了,吃得我又香又愧疚的……现在情况好了点,说什么也得请聂统领吃顿饭。出去之后来顿火锅吗?我请。”
聂渡的眼眶慢慢酸胀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努力地低下头,捂着自己的眼睛。
他爱过的人,那些团结在他周围,带着信赖与仰慕,一声声叫他统领、喊他大哥的人,那些热烈鲜活,招人喜欢的生命……
他不就是为了他们,才走上这条路的吗?
砰咚。砰咚。
心跳声震耳欲聋。
神祇的声音空灵而冷淡,回荡在星空之下。
“想要拯救他人,本就是一条充满鲜血与痛苦,无法回头的路。”
“你要踏碎白骨成丘,撕开棘丛蔽日,跋涉过万里荒原,方有机会窥见云层后的一线天光。”
“但是……在这条路上,你并非孤身一人。”
“你救过的人,会记得你。”
“凡夫付出的努力,也会有凡夫应有的成果。”
“你是要在这里,继续沉迷神选奇迹美好幻景;还是拿起你的刀,去面对这条残酷的道路?”
“主神帮不了你,我也只接受等价交换的契约。这一次,天堂地狱,皆由人之手所定。”
“——现在,给我你的答案。”
虚北队员们让开前路,让聂渡撑着镰刀,直起身子。
他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但是双瞳之中,已然目光坚定,锋芒毕露。
就像他刚刚拦在钟曼文身前一般,也一如无数年来无数危难时刻,他拦在无数人面前的样子。
沙统、钟曼文、乃至顾浩平……让他们死心塌地,终身追随的身影。
聂渡不是能解决一切的神选之子,他的镰刀也不是天选武器。这里只有一个遍体鳞伤的凡人,而凡人选择握紧长柄,张开畸形的口唇,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刀已在手!”
聂渡持刀,冲着云雾向前而来,身后寒风烈烈,黑袍滚滚。
“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我必殚精毕力,全力以赴!”
“——”
司知砚微笑起来。
很好。
最后一块拼图,完整了!
在成功鼓动聂渡的情感之后,在他的视野中,聂渡周身似乎有一股能量爆发,不知名,不可说。似乎是他的决心凝成实质一般,冲天而起,让司知砚的心跳也在共振。
真是奇妙的感觉。
司知砚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还没办法利用它。不过司知砚隐隐有种预感,假以时日,这些一定会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
…………
聂渡紧盯着云雾中的神祇,感受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他如此决心,当然为救骸骨渡轮。除此之外,却也有一个完全出于私心的原因。
——若是由他亲自动手,无论何种情况,无论谁胜谁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