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往常每一次所做的那样。”
聂渡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
“主神的奇迹做过什么吗?勤务玩家的口粮,是你带着人挣回来的;骸骨渡轮的地块,是你以血肉情感撑起来的。你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也收获了许多东西。”
司知砚俯视着他,语调缓慢而平静。
“这是主神的恩赐吗?这是你自己的力量。”
聂渡的思维还是有点混乱,茫然地盯着神祇的虚影:“我……”
钟炎卿突然插话:
“没错啊!”
“那个,我之前就想说了……”
钟炎卿咬着牙,挠挠自己被冰蛇毒弄伤的胳膊,哪怕解了毒,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昭示着她曾从生死线上与阎王擦肩而过。但她仍然站在这里。
“聂统领,你说什么‘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不对吧。”
“我活下来了哦。你看。我活下来了!多亏了你,我活下来了!”
钟炎卿扯扯聂渡的袍角,让他看着自己,然后展开单臂,在原地转了一圈:
“难道你想说我活着没意义吗,聂统领?有点伤人了啊!”
聂渡:“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嘛,聂统领!”王建国大声道。
这个东北汉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绞尽脑汁地嚷嚷起来,剑齿虎的大脑袋拱一下聂渡,差点把聂渡撞倒:“特娘主神这个揍性,搁谁不吓一跳啊,但是主神不是好东西,你是好东西啊!”
旁边一个队员也努力撑起笑容:“是啊,聂统领,把你带上简直是我们这一路最对的决定。”
“聂统领就是人太好了。还是得学学王之道:忠臣冤死跟朕有什么关系,朕那是被欺骗了,都是奸臣的错。”
“得神祇救护,没死太多人,是好事啊。”
“我们还是需要你啊,聂统领。”
时何也抿着唇,补了一句:“兑换来的东西,有副作用,也是正常。”
哪怕是精神方面的副作用,也不能怪你。
钟炎卿的那句话好像撕开了一条口子。
整个虚北队都涌了上来,搭着聂渡的肩膀,扯着聂渡的袍角,拱在聂渡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把聂渡围在了中间。
真相的冲击力太强,每个人都在心神震荡。但是虚北队的成员们,还是努力提起精神,让气氛热络了起来。
聂渡撑着额头,几乎有些不可置信似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
司知砚在云雾后露出一个笑容。
总是有声音对好人诸多要求,极尽苛责。拿着放大镜寻找善人的每一丝瑕疵。她事后收了报酬,动机不纯;他沉迷名利虚荣,屡屡在外吹嘘;你没有明察秋毫,让悲剧在已经稳定的聚落中发生……
就好像只要他们的善念中掺杂了一丝错谬,一切功绩就会一笔勾销,再也不需要投射半分感谢一样。
聂渡不是个完美的领袖。在主神的代价降临之后,他忽视和放任了许多的东西,最终酿成了一场血案。
这又如何呢。
虚北队因此而活下来,刀匠手里拿着维生的营养膏,林秋水养大了队伍里的两个孩子,云笙笙健康地长大,汤清淮的老母亲也没有死……在事变之前,他们蜷缩在漆黑的羽翼庇护之下,活的那么好,长得健健康康的。
聂渡不是圣人。他当然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在午夜梦回惊醒十数次,疼到辗转反侧难眠,会流血受伤卧床半个月,会在某一刻想要抛下一切迎接死亡……
聂渡比其他天选者强不到哪去。但他仍然伸出自己残破单薄的斗篷,一次又一次的,将那些人划入自己的庇佑中。哪怕生存的无比艰难,哪怕饿殍遍野充满血泪,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条路。
哪怕他确实没有做到完美,也没有任何人能说他的不是。
主神的封印切割了聂渡的欢悦,也封闭了聂渡感受情感与温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