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此刻必然已经收到了张鲁向朝廷投降的消息,也终于意识到,朝廷不是因为默许了他的态度,和被蜀中的险关所拦阻,于是迟迟没有向蜀中动兵,而是在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以最小的代价一步步夺回益州。
除非他有翻天倒海之能,能凭借着小小一方益州北定中原,否则他此前的龟缩与嘴硬,都迟早要变成朝廷清算他的罪证。
可刘焉要想脱身,恐怕也不容易啊。
益州士坐井观天,不知中原已是何种局面,以至于先前为刘焉所勾勒出的前景所诱骗,协助他平定益州,而现在刘焉想要抽身而退,却会反过来被这些益州豪强所裹挟。
……
“到了这个时候,朝廷欲定蜀中,打的既是刘焉,又不是刘焉。”荀攸为刘秉分析道,“所以这位汉中太守,陛下还需做些考虑。”
刘秉指尖微动,心中思绪万千。
无论是从蜀中打出来,还是从外面打进去,因为蜀道难行,都不容易。
此前的将近三年里,朝廷都是致力于发展别处,扫平他处动乱,直到如今,方才真正剑指蜀中。
当然,也是因为甘宁的行动,加快了收复汉中的脚步。
三年啊……
正如荀攸所言,这三年对朝廷来说是在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对于蜀中来说,也未尝不是权力的重组。
刘焉想退又不能退,被自己早前的算盘困缚在了泥淖中。
那么随后的征讨蜀中,要打碎的不仅仅是刘焉这样的人的野心,更是偏塞之地的故步自封!
这个汉中太守的人选尤其关键。
因为这蜀中不是刘焉投降就算完的,往南解决益州豪强、蜀中南蛮,远比扫荡荆州宗贼还要难得多。
刘秉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公达,我有两个人选,你觉得以谁为佳?”
“请陛下明言。”
“一个是此前从西河告假而归的崔州平。他因父丧请求辞官,任职于太学,到如今也快有三年了。”
这已是接近寻常官员丁忧守孝的时间了。
虽说崔钧在太学中教书育人,并不能算和朝廷脱节,他在这位置上也干出了些乐趣,但好好一个能坐镇边境大郡的封疆大吏,一直在太学养老,也不是个事啊!
不如去汉中当政去,把他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在洛阳的种种反省收获,都带到汉中,继续清洗天师道留下的深刻印记。
有这段教授学生的经历,想来崔钧对于治下百姓也多出了一份耐心,正适合放在益州这个需要水滴石穿的地方。
何况,让他去汉中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刘秉原本就觉得,不能让太学中的学生毫无磨砺地从中出师,以免养出了一帮只知纸上谈兵的庸才,如今越看越觉得,那蜀中的复杂局面,正适合这群太学生从小处着手,交出一份答卷。
崔钧这位当老师的先去汉中,正好可以作为他们的支援。
荀攸听着陛下的理由,忍不住笑了:“陛下都已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比他更为合适。”
“有。”刘秉答道,“满宠满伯宁。”
“先帝在位时,他曾在山阳郡担任督邮,还曾做过高平的县令,无论是治理郡县之中的豪强恶贼,还是县中的不法官吏,他都自有一套自己的本事,只是因督邮贪污,受刑而死,他才不得不弃官而走。前年官员考核取士,他虽只是以中流的成绩入仕,但大汉新律,数他最先倒背如流,也将其用在了地方治理上。”
“朕任他为泰山郡别驾后的一年半内,他不仅以五百人诱杀泰山贼昌豨,俘获臧霸来投,令贼寇一时肃清,还能令治下百姓服膺,安心务农种田,去岁政绩考核位居前三,这样的人,正是乱象横生、规矩不严的益州所需要的官员。”
“公达,以你看来,谁当为汉中太守?”
不仅是满宠的表现让刘秉做出了这个判断,还有他对历史上的满宠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促成了他有意擢拔这位能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