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的积雪在宫墙的阴影下凝结成肮脏的冰壳。云映月攥着那张冰冷的当票副本,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在绝望与癫狂交织的炼狱中煎熬了整整三天。三万两的承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也成了她沉沦泥沼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脱籍!江南!新生!复仇!
这些字眼在脑海中疯狂燃烧,灼干了最后一丝理智。她必须凑齐那“破财消灾”的银子,哪怕……哪怕榨干自己最后一点骨血!
第一步,是变卖。
她像一头绝望的困兽,在洗衣局肮脏的通铺角落里,翻检着自己仅存的、没有被抄走或抢走的“家当”——一支磨秃了银丝的素簪,一对早已失去光泽的珍珠耳坠,一枚母亲林氏早年随手赏赐的、成色普通的翡翠戒面。这些曾经她不屑一顾的“破烂”,此刻成了她卑微的希望。
洗衣局的高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却也滋生了最底层的黑市。云映月如同幽灵般,在那些麻木或狡黠的女奴间逡巡,压低声音,用最卑微的姿态,以近乎白送的价格,将这点可怜的首饰换成了几锭冰冷的碎银。当那点微薄的银两落入掌心时,她感受到的不是交易的冰冷,而是尊严被彻底踩入泥泞的屈辱。
但这远远不够!杯水车薪!
三万两!天堑般的数字!
怨毒的目光扫过洗衣局高墙上那方狭小的天空,一个名字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李承嗣**!
那个曾经像哈巴狗一样围着她转、为她一掷千金、甚至在她及笄宴上当众吟诵酸诗的吏部侍郎家的庶子!那个在她侯府风光时百般讨好,在她落难后却如同躲避瘟疫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懦夫!
“他一定还有钱……他爹是吏部侍郎!他一定……”云映月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她利用一次被派去清理废弃佛堂的机会,用仅剩的一点碎银买通了看守后角门的老宦官,将一封字迹潦草、混合着血泪与刻骨怨毒的求救信,塞给了一个出宫采买的小内侍。
信的内容简单而赤裸:借钱!三万两!并许诺脱籍后,愿为奴为婢,甚至……字里行间,暗示着某种不堪的回报。
等待回音的日子如同油煎。云映月干活时魂不守舍,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那扇角门,每一次门轴转动的声音都让她心脏骤停。羞辱、恐惧、期待……种种情绪将她折磨得形销骨立。
终于,在约定的第三日傍晚,那个小内侍鬼鬼祟祟地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和一个揉成团的纸条。锦囊里是厚厚一沓面额不一的银票,加起来竟有八千两!而纸条上,只有一行龙飞凤舞、带着浓浓鄙夷和撇清关系的字迹:
“**最后一次!两清!勿再寻!否则后果自负!——李**”
八千两!
云映月捧着那沓冰冷的银票,如同捧着滚烫的炭火!屈辱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李承嗣!这个懦夫!废物!竟只肯拿出八千两!还如此羞辱于她!这笔钱,连同变卖首饰所得,距离三万两依旧是遥不可及!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冰冷的墙角,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三万两……难道真的只是镜花水月?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那个“陈嬷嬷”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废井旁。她看着云映月手中那沓银票和绝望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随即换上更加焦急和关切的神色。
“姑娘!你怎么才凑了这么点?”陈嬷嬷重重叹气,拍着大腿,“老太妃那边已经打通了宗人府的关系!银子就差最后一步了!你这……唉!时间不等人啊!再拖下去,风声走漏,前功尽弃!”
她看着云映月眼中死灰复燃的绝望和疯狂,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罢了!老身看你实在可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样,老身豁出这张老脸,再去找老太妃哭求!让她老人家再想想办法,先垫上一些!不过……姑娘你这边,有多少先存多少!有多少诚意,老太妃那边就使多少力气!这‘破财消灾’的诚意,一分都不能少!”
“垫上?真的?!”云映月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她猛地将手中所有的银票和碎银都塞给陈嬷嬷,声音嘶哑,“嬷嬷!我有八千两!还有这些碎银!都……都先存!剩下的……剩下的老太妃先垫上!等我脱了籍,做牛做马报答她老人家!”
陈嬷嬷掂量着那沓银票,眼中贪婪一闪而过,脸上却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唉!八千两……杯水车薪啊!不过……念在姑娘一片诚心,老身……老身尽力去求老太妃吧!”她话锋一转,再次强调:“记住!这钱,必须按规矩,存进‘云氏汇通钱庄’!存三十天定期!拿到存单凭据!这是‘破财消灾’的仪式!是给各方看的‘诚意’!一分都不能动!存单就是你的‘护身符’!三十天后,凭它取钱销籍,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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