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大雨,让晾尸崖崖顶的土石松软,怪人这一挣,力道何止千斤,崖边的石块顿时崩裂,连同土屑,哗啦啦的掉落下去。沉重的石棺压塌了崖边的一角,轰隆从崖顶坠落到了下方的大河里。怪人挣脱了黑龙,却挣不脱蛇骨刀刺入窍位的致命重创,他发狂一般的摇动着头颅,将要形神俱灭。
轰隆……
崖边又塌了一大块,怪人立足不稳,随着乱石翻滚坠崖。我冲过去,趴在崖边朝下望,漆黑的暗夜,还有滚滚的大河,顿时把怪人彻底的吞没了。
我长长嘘了口气,翻身靠着一块石头,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了力气,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不知是酸,是苦。
我想,我这一生,真的命数不好,一身气运无法给我带来丝毫的愉悦,反而都是苦涩。
嗖!!!
一道隐隐的亮光从崖下的河水里疾飞出来,飞到崖边的时候,这点淡淡的莹光盘旋了一圈。我抬眼看去,看到这是插入怪人窍位的蛇骨刀。
蛇骨刀转动着,在黑龙的躯体上方慢慢的落下。蛇骨坚硬的无法形容,但这一刻,蛇骨刀仿佛化作了流水,沁入了黑龙的身躯。刀子本来就是一截黑龙的龙骨,刀化莹光,归于本体,黑龙的骨骼,算是完整无缺了。
黑龙盘在原地,迎面就是一股死气,它一动不动,生机尽失。
一片浓重的云从上空飘落,一直飘到了晾尸崖的最顶端。云如黑幕,翻来覆去,在崖边缭绕。流动的云盖住了黑龙的躯体,我呆呆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来的快,去的也快,心神一恍惚,云团腾空了。黑龙的躯体消失不见,似乎被这团云轻轻裹走。
晾尸崖安静了下来,只有不停吹过的河风。我靠着石头,总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怪人被灭杀了,大河少了一个强大的祸患,然而我却感觉自己的心头,像是缺失了什么。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老尼姑身前,老尼姑拼死力战怪人,受伤很重,我拿了身上携带的伤药,想要给她。
“无需这些了……”老尼姑轻轻摇头,推开我的手,她一身都是血迹,瘦小的身躯在河风里弱不禁风,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她艰难的支起两条手臂,从地上翻身站起。
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走向刚刚崩塌的崖边,一直到山崖的最边缘,老尼姑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的滚滚大河望了一眼。
“回去,照顾好你的哑娘。”老尼姑侧过脸,对我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曾在她年幼时见过她两次,她幼年失声,嫁了你爹,没有一天安稳日子,她过的不好,总归是她的命,只盼你能尽心……”
“你是?”我又是一怔,老尼姑远在妙华庵,但她对陈家的事,好像知道的很多。我只是一怔,稍稍一琢磨,心里就有数了。
陈四龙活着的时候,是一代风云人物,神通广大,他自号搏龙老人,在无生观给自己修了衣冠冢,而且留了一脉守墓人,哑娘就是无生观的守墓人的后裔。陈四龙的守墓人虽然不是他的嫡系,但至少是曾经很信任的心腹。
“我年轻时,也曾无知无畏,犯了家规,若非我爹怜惜我,偷偷放我离开无生观,让我逃命,我恐怕活不到今日。”
老尼姑亦是守墓人的后代,按照守墓人的家规,他们的子孙,如果不是极特殊的情况,绝对不许长时间离开无生观。老尼姑心性并不如哑娘那样温顺,她在无生观安家,已经结婚生子,却时刻都想逃出家族守墓的命运。
她犯了家规,被迫离开无生观,漂泊许久,最后在妙华庵落脚。
“前次犯了家规,只是我不甘一生都在无生观,这是本性,或许尚可宽恕。”老尼姑慢慢跪在原地,望着大河,说道:“这次我犯的错,罪无可恕。”
“你虽是守墓人,但你心里还有大义,这并非什么罪过。”我听出老尼姑言语中的意思,隐然感觉不妙,赶紧就劝说道:“花……花月容还在妙华庵,她尚年轻,需你教导……”
“她有心,有情,有慧根,无需我教导什么。”老尼姑又摇了摇头,她想说什么,但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几想,才郑重其事的回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道:“她腹中的孩子,将来必是人杰,你一定要费心,引这个孩子走上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