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老道号令如山,他在旁门里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德望,但背后却有圣域的支持,尤其是在圣域势力渗入河滩之后,紫霄老道狐假虎威,旁门中各家各派莫敢不从,他下令毁了钉船,立即就有人开始想办法朝河中靠拢。
“紫霄,镇河塔都筑了一半儿了,你竟然还在这里跟排教这样的零碎宵小斗气,你当真是老糊涂了?还是畏惧那八口石棺,拿对付排教当幌子?”
紫霄老道身后,是泥泞的滩地,河面上的孔明灯不可能把两岸都照亮,在紫霄老道下令全力对付排教的时候,他身后的黑暗里,传来一道有气无力又阴测测的声音。
这是一道很陌生很陌生的声音,我看不见说话的人,但这道声音一传出来,整片河滩好像骤然冷了几分。
“不是……”紫霄老道听见这声音,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脸上一下子白的像纸一样,手脚筛糠般的乱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我很纳闷,也感觉有些奇怪,紫霄老道是阴山道的掌灯,纵横河滩几十年,就算凶悍异常的大头佛统领三十六旁门的时候,多少也要给紫霄老道几分面子。可是紫霄此刻的畏惧,分明无形中表露出来,这个隐没在黑暗中的人,比大头佛还要可怕的多。
我忍不住也打了个哆嗦,大头佛是何许人也?圣域七指异相中的佼佼者,大河滩有数的高手之一,比他还要可怕的多的人,是什么概念?
“三十六旁门闲散惯了,一群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将重任委之你们,实在是下策。”
第二道声音也接踵而至,这声音倒不陌生,我听得出来,是圣域圣堂黑衣长老的嗓音。
紫霄老道惊恐的回过头,连话都不敢说了,叩齿如磕头捣蒜。
他身后的黑暗里,缓缓的显出了几道人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材不高,又极瘦,浑身上下裹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披风将他的面庞身躯都笼罩住了,唯独露出两只眼睛。
看到这个人,我又无形打了个哆嗦,见的人多了,又学会迁识秘术,感应非凡,我感应到,这个裹在黑披风里的身材瘦小的人,就好像是一尊活着的魔神,他迈步行走在泥泞的滩地上,只留下两排浅浅的脚印,一身阴损又危险的气息,在黑暗里膨胀。
这人身后,就是圣域圣堂的黑衣长老,根据我的所知,圣域渗入河滩,来的人着实不少,在圣域那个蛮荒原始的部落中,一切都延续着上古时盛行的风俗习惯,圣域人等级森严,尊卑有别,整个圣域里,圣堂长老都是仅次于圣域圣主和圣子的人物。
可是此时,黑衣长老跟在黑披风的身后,神情恭谨,举止谦卑,对这个黑披风说不出的恭敬。
看到这一幕,我心神一阵慌乱,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圣堂黑衣长老这样卑躬屈膝?即便拿脚后跟想想也会知道,这个黑披风,多半就是圣域的最高首脑,圣主!
“我绝无此意,绝无此意……”紫霄老道被黑披风还有圣堂长老呵斥了一通,吓的魂不守舍,转身噗通一声就跪在水里:“我只是想将排教这些人清除干净了,以免消息走漏出去……”
黑披风没有说话,负手而立,仅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淡淡的扫了紫霄一眼。这一眼过去,就如同一道雷,把紫霄老道劈的魂飞魄散,趴在浅水里,连动都不敢动。
我也不敢动了,连大气也不喘,圣域是个非常所在,随便派出一个大头佛,就压制的三十六旁门为奴为仆,可想而知,圣域的圣主,该是多么强大。
“你罪该至死。”圣堂长老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紫霄老道:“在此自裁吧,留你全尸。”
紫霄老道几乎瘫倒在水中,若是遇到别的人,哪怕就算当初大头佛逼他死,他被逼急了也会反击,但紫霄老道明显见识过圣堂长老的厉害,圣域以实力说话,圣主如果不能盖压所有人,就坐不稳这个位子,圣主在场,圣堂长老也在场,紫霄老道压根就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别人叫他死,他就得死。
“罢了。”黑披风看见紫霄老道被吓的面无血色,阴测测的说道:“留你一命,以观后效。”
我暗中看着,就感觉这个黑披风,果然非同一般,不仅实力出众,而且心机深沉,善于驾驭下人。我相信这一次紫霄老道绝对服帖老实了,以后圣域再有派遣,紫霄老道不敢再耍什么花花肠子。
紫霄老道服帖了,在钉船上敲击祖鼓的柳瞎子,也随之停手。河滩上几个大的势力,都有无数的眼线散布四处,随时打探消息和动态,圣域大张旗鼓的进入河滩,排教不可能不知道,柳瞎子之所以敢跟旁门圣域争抢,完全是依仗着祖鼓泥胎,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天崩的势头太大了,也太紧要了,就连圣域圣主也赶至河滩。排教的祖鼓还有教祖神像虽然霸道,但毕竟不是教祖本人,柳瞎子唯恐泥胎斗不过如此众多的圣域高手,衡量局势,立即就产生了退意。
轰隆!!!
从排教反击到圣主出现,时间并不长,镇河神针周围的八口石棺仿佛感应不出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不顾一切的在堆积泥沙,烙印纹络,筑造泥塔。到了这时,一切都了然了,八口石棺的来意,就是想围绕镇河神针,筑造出一座镇河塔。而排教设伏,可能是为了打捞八口石棺,圣域旁门则是为了阻挠镇河塔,他们目的不尽相同,却都要毁坏护河的根基,让天崩爆发的更快更彻底。
八口石棺已经将镇河塔堆积到了镇河神针一多半的位置,若无意外,至多半个时辰,镇河塔就会堆积出来。
柳瞎子心生怯意,不敢把整个排教拿来孤注一掷,他停止敲击祖鼓,排教的钉船也开始后退。周围都是旁门的人,但黑披风并未下令追击排教,在他看来,排教只是不入流的角色,连多瞧一眼都是白费力气。
“镇河神针……”黑披风站在河岸上,包裹在披风中的瘦小身躯挺的笔直,他那双冷如刀锋的眼睛望了望河心的镇河神针,嘴角微微一动,侧身说道:“苗尊,此刻该你出手了,咱们等了几千年,而今是彻底摧毁大禹布下的这个棋局的时候了!”
随着黑披风的话,黑暗中露出了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这道身影亦很熟悉,除去燕白衣,没有谁会像苗尊这样,在偏远又尘沙四散的河滩上常年身着白衣。
苗尊缓步而出,一直走到了黑披风身旁,圣域,九黎,这两个地方相隔万里,但归根溯源,全都是蚩尤残部的后裔,同祖同宗,圣主是圣域的首脑,苗尊则是九黎的统领者,两人年龄差了不少,身份地位却是一样的。
当我看到苗尊的一刹那间,心神就被撼动了,因为我看到苗尊的神情,比之刚来河滩时,又从容镇定了很多很多。
他是九黎的统领者,年少得志,身负奇才,恃才傲物,那种天性的自信与冷傲,无可避免。自从来到河滩之后,苗尊不止一次受挫,一般而言,像他这样的人,平生太顺了,一旦遭遇到了挫折,很可能会将心念一起挫败,从此一蹶不振。
但苗尊确是不让冷哥和仲虎的旷世天资者,他不仅没有在挫败中一蹶不振,反而隐隐长进,因为他初到河滩时,明显流露于脸庞和目光中的那股冷傲,已然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