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无数,全都拦截在吊尸桩之间,我的预感不祥,自然而然的紧张,不顾一切的借助绳索来到悬挂冷哥的木桩下。刚想伸手割断他身上缠绕的细线,又觉得不妥,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勉强自保,冷哥还昏沉着,要是把他放下来,情况会更糟。
我在木桩下思索了一下,双腿一蹬,窜上木桩,在冷哥的人中和掌心上用力掐着。人中掌心同时受力,过不多久,冷哥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显然是开始恢复知觉。
“哥!”我赶紧拍着他的脸,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简短的把情形说了说,冷哥没有多问,从眼前吊尸桩上一片一片被禁锢的浮尸,已经足能看出危险。
我抬手割断了冷哥身上的细线,帮着他在水中紧握木桩,迅速的恢复。水流依然那么湍急,水中起起伏伏的浮尸短短片刻就被吊尸桩缠住了一大半。钉船上的老瞎子一挥手,后面的人立即推动排教祖鼓,唰的来到船头。
一看见排教的祖鼓,我心里就发虚,老瞎子有独特的敲鼓手法,可以催动祖鼓最大的神威,非常难缠。此时此刻,权衡利弊,我就想和冷哥先行退出,到稍远的地方潜伏观察,两个人身上多少都带着伤,在这样的局面下,露面就会落到下风。
“哥,咱们先走……”我甩出手里的绳子,缠住了身后的一根吊尸桩,但是余光晃动之间,我又看见了仲虎。
在这条泱泱大河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即便圣域同辈中资质最高的仲虎也不例外,他的头颅耷拉着,双手低垂,被细线紧紧的吊在吊尸桩上面,这时候的仲虎,脆弱不堪,仿佛一个浪头席卷过来,就能把他完全吞没。
我忍不住犹豫了,我们和仲虎,本是死敌,但回想和仲虎相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没办法像痛恨别的圣域人一样去痛恨他。
在我注视仲虎的时候,他似乎微微恢复了些知觉,悬空的身子左右晃动了一下,慢慢抬起了头。
“哥,你等等。”我把绳子交到冷哥手里,自己折身返回,我不想看着仲虎这样憋屈的死去。
我艰难的攀上吊着仲虎的那根木桩,挥刀割断他身上紧紧缠绕的细线,等到仲虎落水,我就带着他,和冷哥汇合。
仲虎并未恢复元气,意识却清醒了,他永远不会对人道谢,即便是救命之恩,他也不可能说出半个谢字。不过我相信,仲虎的目的,和其他圣域人的目的不同,他就算半个字都不说,但救命之恩,他会牢牢记在心里。
只不过,此刻的我,仍然年少,我根本不知道,这时候的片刻心软,将会给以后带来多大的祸患和损失。
“咱们不能在这里逗留,顺着吊尸桩,能先到河岸上是最好的。”我绕到前面带路,在层层叠叠的浮尸中奋勇向前,努力朝着河岸的方向而去。
浮尸一旦被吊在吊尸桩上,就如同死鱼般,再不会有多大的威胁。现在的情况总算好转了一些,至少把冷哥给救醒了,我一边全力游动,一边就在琢磨,这么多的浮尸,恐怕大河河眼里的阴兵倾巢而出了,它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既然出现了,就会有必然的理由。
它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钉船船头的老瞎子侧耳倾听,从风声水声和浮尸杂乱的挣扎声里分辨着什么,过不多久,老瞎子伸手掏出那根小鼓槌,旁边的人立刻把祖鼓推到老瞎子面前。
老瞎子举着鼓槌,对准大鼓,好像蓄势待发,随时都会敲击祖鼓。
我们在湍急的水流中实在移动的不快,还没有游到一半儿,水里的浮尸,几乎尽数都被吊尸桩给缠住。
“柳爷!那边有东西来了!”在钉船四周负责观察的排教汉子陡然大喊了一声,伸手朝上游指了指。
果然,在那大汉手指上游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点白莹莹的亮光,那点亮光在这样迅猛的水势里,显得那么微弱。但白光虽然微弱,却非常顽强,始终不熄不灭,顺着水流,风驰电掣的一般朝这边流动。
“离的太远,我听不出来。”老瞎子侧耳倾听,但那点亮光相隔很远,老瞎子的耳力达不到:“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排教的汉子这次不敢随便乱说话了,举目眺望,亮光来的无比之快,前一眼还在远处,后一眼几乎就到了近前:“柳爷!好像是一条小船……”
排教汉子能看到这些,我自然也能看得到,在亮光飞速冲来的时候,我陡然间发现,这是那条破船,我爹之前一直驾驭的空船!
我不可能看错,果然是那条破船,破船上悬挂着的大钟是最明显不过的标记。看到这条破船,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爹,心中顿时黯然。
可现在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我马上回过神,继续观望。破船上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但小船乘风破浪,沉稳之极,在惊涛骇浪中滑动自如。
“是那条船!”老瞎子听到排教汉子的讲述,拿着鼓槌的手一抖:“那条船上,是七门的王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