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痛苦且又矛盾。这一瞬间,我突然对河凫子七门充满了说不出的愤恨。
河凫子的命都是命,那些嫁到河凫子家里的女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可能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我对黄河河眼那个水潭中的白衣女人,衍生了无尽的怜悯和同情。
这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再见到我爹,我会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这样自私,为了自己活命,就把娘搭了进去。
“娃子。”赛扁鹊偌大的年纪,而且当年和七门人打过一些交道,他可能了解续命图前前后后的部分隐情,他看得出我的脸色变幻不停,在床边安慰道:“有些时候,有些事儿,人当不了家啊,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世上的事情,哪儿能事事都遂了自己的愿呢?”
我抬头看看赛扁鹊,又想起了别的往事。河凫子七门英烈辈出,他们活命,可能真的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自己死了,很多没做完的大事就无法继续下去。要知道七门所承担的职责,是守护这条泱泱大河。
七门的人拿自己女人的命来续命,究竟是对,亦或是错?
我暂时想不出这些,赛扁鹊叹了口气,喂我吃了两颗药丸,正想说话,燕白衣就在外头敲门。
“老爷子,他的伤,治好了么?”
“这女娃子倒是对你有情。”赛扁鹊咧嘴笑了笑,随口应了声:“进来吧。”
燕白衣等了很长时间,借庄子里的灶台熬了一锅热粥,端进来的时候,神色里满是关切。
我没有说话,但是看着燕白衣,心头涌动着难言的感动。世上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的微妙,有些人相守半生,同床异梦,有些人只是萍水相逢,却能肝胆相照。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可我还是愿意相信,燕白衣,冷哥,孙神通,赛扁鹊这样的人,一直都会有。就因为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心,世道无论多么艰难,总还能走下去。
赛扁鹊很不客气,自己盛了粥,就着小菜吃。燕白衣确定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才放下心,一直紧绷的情绪也随之轻松,脸上绽放出了那抹淡淡的笑容。
“他身上的毒解了七七八八,还有些余毒,服药可以化解,总得慢慢调理十天半个月的。”赛扁鹊狼吞虎咽吃着饭,头也不抬的对燕白衣说道:“你可得把他照看好。”
“那是自然。”燕白衣把我头上还没有干透的汗水轻轻擦去,小声说:“咱们就在这儿住上几天,待到身子康复的差不多再走……”
“燕家大侄女。”就在燕白衣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门外突然远远的传来了董老药的声音:“这一次,你们恐怕是走不掉了。”
董老药的声音来的很突然,我和燕白衣还有赛扁鹊均是微微吃了一惊。但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我就听到在这间屋子的周近,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很明显,这里已经遭人围住了。
“董老药!”燕白衣刚刚放下心,听见董老药的声音,火气顿时蹭的蹿了上来,但她的江湖经验无比的丰富,站在门边也不开门,隔着远远的冲外头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大侄女,你这次来我们庄子,到底是救人?还是来给我们药神庙惹祸的?”董老药的声音越来越近:“你自己得罪了佛爷,而今又带着河凫子七门的人,大侄女,你犯了我们旁门的大忌,这次想要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
药神庙的人平时只是到处搜罗奇珍异宝,给旁门提供上好的伤药,遇到真正动刀动枪的关头,他们很少露面。上次大头佛带着旁门的人在阴山峡围追我和燕白衣的时候,董老药没有在场,他不认得我,但赛扁鹊给我治伤,董贤是在旁边瞧着的,我背后的续命图,怕是被他看在眼里。
“董老药,你管我带着的人是谁?如今伤治好了,你不想留我们,我带着他走就是了。”燕白衣权衡利弊,可能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想把关系彻底弄僵,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所以立即缓和了语气,说道:“这件事,我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会说,今儿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立即就走。”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董老药在屋子外头大约五六丈远的地方站定了,我能感觉到,小屋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旁门的人窝藏河凫子七门的人,只要让别人知道了,与我而言,就是灭门大祸,三十六旁门如今是佛爷在主持,他那个脾气,谁能不怕?”
“那你的意思,是没得商量了?董老药,当年我们燕子山帮衬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咱们出来行走江湖,良心道义都丢下不要了,至少还得要张脸不是?”
董老药和燕子山之间的纠葛,燕白衣没说明,但董老药肯定受过燕子山的恩惠。估计董贤跑去通风报信之后,董老药已经把董家庄能调动的人全都喊了过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燕白衣这番话让董老药的面子上挂不住。
“好吧!”董老药在外头犹豫了片刻,一跺脚:“大侄女,你走吧,走了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别把事情捅出去,但是那小子得留下,我得拿着他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