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亭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却带着几分讥诮,仿佛在看一个无赖耍横。
方景序立刻缩回手,讪讪地干笑两声,脖子一缩,模样活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
苏氏轻轻摇头,眉目间并无责备,反而透着几分无奈:“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讨你的钱。”
“啊?”
方景序一愣,眼珠子瞪得溜圆,“啥意思?不是来要钱的?那你来干嘛?还特地跑这一趟?”
“我没惦记你的俸禄。”
她语气平和,声音如清泉流淌,“我是替别人,来跟你讨债的。”
“讨债?”
方景序彻底傻了,下巴差点掉下来,“我?讨债?我穷得叮当响,走路都怕铜板硌脚,可没欠过人钱!谁敢借我钱?借了也是收不回来的死账!”
“如家二少爷如祁。”
苏氏缓缓开口,语调不疾不徐,“花灯节那天,你拿他的钱给醉春楼的花魁打赏,当着好几十号人的面,拍着胸脯说——有钱就还。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今儿我去万喜寺上香,恰好撞见他。那孩子一脸委屈,还念叨呢:‘方大人说要还的,怎么到现在都没信儿?’”
“……真有这事儿?”
方景序眉头一跳,脸色微变,记忆在脑海中翻腾。
“方大人,您不是……忘了吧?”
苏氏目光澄澈,轻轻看着他,声音里没有逼迫,却让他如坐针毡。
“让我想想……”方景序手托着下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四处乱飘,像是在搜寻记忆的碎片,“花灯节……醉春楼……花魁……啊!对了!是有这么一出!”
他一拍脑门,声音陡然拔高:“那天人多热闹,如祁手里攥着一把碎银,我就顺手拿过来打赏了,想着也不是大事,回头还他就是……可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
“大人是老百姓的靠山,是朗州百姓的父母官。”
苏氏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可别糊弄一个小孩子。他信你,才一直等着。”
“那哪能啊!”
方景序猛地站起身,一脸正气,“我堂堂一县之令,岂能言而无信?这钱,我这就去还!一刻都不能拖!”
他说着,伸手悄悄摸了摸袖子里的荷包,指尖触到那几块硬邦邦的碎银,心口却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疼得他皱了皱眉。
本来想攒钱,等回了京城,买套大院儿,安安稳稳过日子。
那院子不必多么奢华,有个宽敞的前厅,几间干净的厢房,再围出个小院来种点花草,养只胖乎乎的猫,日子也就算踏实了。
可如今这银钱一花再花,手头越来越紧,别说大院儿了,连块像样的瓦片都未必买得起。
早知道那天就不装什么豪气,非要点什么花魁赏钱。
还不如给亭羡买个小玩具,逗他笑一笑,也好天天来家里吃饭。
那只捏面人儿的老匠人还在街角摆摊,五文钱就能换一个红脸小泥人,亭羡向来喜欢这些小巧玩意儿。
若是买了送他,他定会眼睛亮亮地接过去,嘴角翘起来,低声说一句“谢谢”。
多简单的事啊,偏偏自己那天非要摆阔,十两银子打水漂,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苏氏把完脉,轻轻点头:“体内的寒气退了不少,再歇两天就没事了。”
他指尖在腕上停留片刻,又压了压商亭羡的太阳穴,确认并无发热之象,才缓缓收回手。
指尖微凉,袖口沾着药香,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沉静的气质。
“这几日切记不可沾冷水,也不可吹风。晚间若觉冷,可多盖一层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