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顾非真吃的心不在焉,她探问道:“您刚才问婆婆的两个问题,是想了解必达教是否会传到圣人耳中,影响您的地位吗?”
“不。”顾非真放下筷子,严谨道:
“目前的人证、物证无法提供有效线索,我只能从旁径思量,想从连环失踪案中的共同点,定向筛查,碰碰运气。
如仇视富贵为动机,那作案者很可能是时常受到富贵之家压迫,甚至遭受严重欺辱,无处申诉,唯有以此泄愤的人。
穷苦人是第一群体。
反观连环失踪案每个人失踪的方式,第一个是兵部左侍郎的嫡子,常年痴迷奇门遁甲、发明创造,听闻远山中,有一名精通神机百炼的高人,于寻访途中失踪。
第二个富商的小儿子,因与大哥争夺家业,为在父亲面前表现,听人说一山谷间,长有奇草,酿出的酒能够香飘百里,三日不散,在带人采摘的过程中失踪。
第三个富商之女,一心要进宫当妃子,但容貌平平,无资格参选。后得知长安有一家美容坊,可换颜如天仙,带着仆人前往尝试,路上失踪。
第四个户部左侍郎的儿子,被父亲逼迫励志夺得科举前三,但头脑愚笨,次次落榜,与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扬言去寻访名师,学成归来必一鸣惊人。结果,有去无回。
我认为,绑架者正是利用他们四个最在意的事情与心境,诱导就范。
犯罪者不但在作案前,对四人的喜好、性格、出行习惯,摸得一清二楚,还设计好了足以让他们相信的说辞,在四人身边有人陪同,且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顺利完成绑架。
案卷记录,那些被杀死的仆人或同伴,皆为刀剑类利器一击毙命。
叠加几个特点,有勇无谋的莽夫,或寻常人,很难独自完成。
我倾向于多人组织行动。
方才,听到必达教的情形,有了一点警觉,胡乱联想罢了。”
苏千誉若有所思道:“方向是对的。但未必是教会组织,民间劫富济贫的大盗与复仇者,大有人在。江湖并不遥远。不过,按时间顺序、失踪手法,侯小娘子倒很像第五个。只是前面四个没有栽赃他人,您是一个变数。”
她将钱放在桌上,对正在烧火的老妇人道:“婆婆,您的面很好吃。菜就不要了。钱不减。尽快抽空去城里的裕康医馆看看腿,那里的外科医生很厉害。”
老妇人忙吃力的撑起身子,道:“那哪行啊,我退钱给你们。”
“不必啦。瓜子送您的,别客气。”苏千誉说话间已起身,解了缰绳,翻身上马,与顾非真绝尘而去。
“等等。这钱……”老妇人因着急,脚步更加踉跄,待到桌子旁,定睛一看,不禁红了眼眶。
桌上有两个空碗,两副筷子。
还有一把银瓜子,兑换成铜钱、绢帛,比她全家三年赚的都多。
行至近城的主道,往来行人越发多。
顾非真收缰缓速,看了眼飒飒英姿的苏千誉,消遣的开了口,“既给自家的医馆扬名,还能把刚送出去的钱赚回来,苏娘子好算计。”
苏千誉爽朗一笑,反驳道:“您不能只说我的利,不说好与耗。那婆婆若真去治好了腿,我医馆所消耗的人力物力,每一样都要钱。我是出钱出力,至善之举。”
顾非真不再玩笑,真心道:“是。实乃仁义之商。”
“哎,万不敢当。”苏千誉摇摇手中缰绳,昂首道:“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呢,非达非穷,重利好色,做不到仁义,小恩小惠尚且可以。”
顾非真诧异反问:“好色?”
苏千誉勒马靠近顾非真,冲他娇俏的扬了扬眉眼,“看来县尉是光顾着夸我了。他没对您提过,我一身纨绔子弟做派,毫无淑女闺秀之态?”
顾非真不信,“比如?”
刚一说完,苏千誉将马鞭向顾非真下颌一挑。
“放肆。”顾非真侧头躲过,神情严正而老气横秋,但耳根不觉泛起了红晕。
“得罪了。您宽宏大量,不会与小女子计较的。”苏千誉调皮的眨眨眼。
顾非真无可奈何,压下上扬的嘴角,转了话题,“我欲自洛阳各教派着手调查,先去见瞿昙岩,从他的婆罗门教开始。宗教人事盘根错节,许多教徒亦非善类。我自己前往便可,有了线索,再告知你。”
苏千誉爽快作揖,“好。祝君顺利。我正有别事要做,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