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铭放满了些脚步:“我带你去看摄影展。”
“可以吗?”兰与青摆了摆手,“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而且没预约……”
“我有员工证,带人看不麻烦。”谢濯铭看了她一眼,“没关系,偶尔不用那么守规矩,放轻松。”
兰与青只好跟着谢濯铭走,到了展厅门口谢濯铭直接就领着她进去了,门口的工作人员还对兰与青笑了笑,说了一句“观看愉快”。
一进门,兰与青就被整个展厅那种原始而粗旷的气氛镇住了,入口处就是一幅巨大的幕布,连绵不断的青黄色草地在大风里翻滚如海浪,低沉幽静的音乐缓慢流淌着,天空压迫而来,却又和无边无际的野草交融在远方。
心在一瞬间的冲击后跟着缓慢的音乐沉了下来。
她往前走,展厅里都是关于大自然的摄影作品,高耸入云的巨大山脉,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孤独流淌的溪水,波涛汹涌的大海,黄沙漫天的沙丘上露出一半的动物骨骸……
兰与青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人类只是这个星球上其中一种存在,天高地阔,世界宽广,对于整个地球来说,个人是很渺小的存在。”谢濯铭在兰与青身后说。
兰与青点了下头,没说话。
她往前走看作品,谢濯铭就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看她在哪个作品前停下来,就会过来给她讲解。
兰与青停在一个作品架前,是一张月光下的大草原,明亮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头顶的天又是黑的,有一种曝光过后残留下来的视觉效果。
像站在阳光下,又处在黑夜当中。
兰与青背过身,捂住了自己不断流泪的眼睛。
昨天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没有痛快哭一场的遗憾突然之间就带着悲伤席卷而来。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濯铭递过来一包纸巾。
兰与青低头接过。
“已经闭馆了,现在展厅里没人,可以哭出声。”谢濯铭说。
兰与青用纸巾擦了擦脸,闻言笑了笑:“你和商乐说话真是一个风格。”
“一家人嘛。”谢濯铭说。
兰与青沉默了一会:“我其实一直很羡慕商乐,羡慕她能那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我……我总是不敢。”
“看得出来。”谢濯铭说。
兰与青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谢濯铭目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我前两年一直在国外玩摄影,桑桑跟你们说过了吧?我拍过很多动物,野生的流浪的家养的,看多了动物的眼神,看人的眼神也能看到很多东西。”
他第一眼看到兰与青就觉得,这个姑娘心里藏着很多情绪。
表面上看着正常,心底其实是一片经年不歇的滂沱暴雨。
“要说说吗?”谢濯铭轻声问,“展厅隔音效果很好,你想发泄还是想大喊都可以,反正我们算是陌生人,你说的那些话我转头就忘了。”
“我……昨天发泄过了。”兰与青笑了笑,“只是我还是心里闷闷的。”
“跟我来。”谢濯铭带着商乐走到展厅最里面,出口和入口相连,是那片在风中翻腾不息的草原。
谢濯铭按了下遥控,展厅里的光线黯淡下来,只有面前巨大的照片墙。
好像她此刻就站在草原中,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刷刷作响的摇动野草。
风也扑到了脸上。
兰与青诧异地看向谢濯铭,谢濯铭举了下手里的遥控器:“也可以制造风,让展厅里的人身临其,很不错吧。”
“嗯。”兰与青盘腿在照片墙前坐下,谢濯铭腿一伸从角落里勾了个小凳子出来,沉默地坐在一边。
“我昨*天和我爸妈吵架了。”兰与青说。
展厅里很安静,人力制造的风吹动空气,她就像盘腿坐在了无边无际的草地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莫名地让她感到安心舒适。
兰与青痛痛快快地把自己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不满和愤懑全都倾泻而出,就像谢濯铭说的,他和兰与青算是陌生人,对着商乐她们兰与青说不出口的很多话都可以尽数吐露。
“我只是觉得自己摇摆不定,他们对我好的时候,我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没良心,但是到了那些让我无比难受的时刻,我又把他们对我的好都推翻了。”
兰与青眨了下眼睛:“可是再是冲突爆发的时刻,只要他们一露出柔软的神情,那怕只有一点点,我还是会觉得难过,为什么他们不能对我更坏一点,那我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恨他们,把我懦弱的性格都怪到他们头上……就像昨天,都已经撕破脸了,我妈妈来包间门口跟我说话,我听出她语气里的难过,就开始讨厌我自己。”
她不能彻底的恨,也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喜欢他们,讨厌的时候不彻底,爱的时候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