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苏老夫人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碗碗鸡汤面,不免打趣:“要不是我记得你们的生辰,还当是谁今日要吃长寿面了!”
苏梨也跟着笑:“只是想吃面罢了。来来,卫大人、张将军,阿隐,你们也坐下一起,先吃一碗。等迟些时候,我和胡嫂她们再多揉一点面,让所有弟兄们都能吃上一口热乎面片。”
众人难得齐聚一堂,可饭桌上,不知为何,气氛竟十分沉闷。
卫知言与张耘互看好几眼,欲言又止,闷头嗦面。
苏梨看出门道,等夜里洗碗的时候,她找上卫知言,问他:“可是崔珏有消息了?”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她记恨崔珏的不告而别,竟连尊称都不喊,直呼其名,逼卫知言开口。
卫知言咬牙半天,还是领着苏梨往屋后走去。
他们并行一路,绕过一条被密林遮掩的山径,停在崖底。
一声尖利的呼啸响起,远处晃过一道红影,如焰火灼灼,隆隆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苏梨的心跳加快,她咬了下腮肉,忍住喉头的酸意。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高喊出声:“赤霞!!”
身姿矫健的骏马听到熟悉的呼唤,更是亢奋不已。
健马撒开四蹄,迅疾如风,赤霞没有片刻迟疑,朝苏梨疾驰本来。
赤霞遍体鳞伤,血腥气随着涌动的山风,袭上苏梨的脸颊。
她看到赤霞身上结痂的伤疤,看到它的坐鞍上覆满鲜血。
赤霞越靠近苏梨,越变得冷静。
骏马的红鬃颤抖,马眼水光潋滟,它似是奔波了许久,马蹄铁跑掉了三个,马鬃也被利刃劈砍,短了几撮。
赤霞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前足踢踏刨地,哼哼唧唧咬住苏梨衣袖。
没等苏梨伸手摸它,赤霞已然精疲力尽,它屈膝一跪,竟就这么轰隆倒地。
“赤霞马兄!!”
苏梨大惊失色,她慌忙跪地,指尖颤抖地摸上马颈……还好,赤霞喘息剧烈,它还活着,它只是倦极累极,它只是跑不动了。
苏梨知道赤霞是崔珏的战马,随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多年。
赤霞通人言,待崔珏忠心耿耿,决不会舍下主人独自离开。
它能私逃,无非是崔珏在战场出事,无非它奉命离主,随着兵将退至景州。
苏梨如梦初醒。
她强忍住脊椎漫上来的惧意,她强忍住那些六神无主的心焦。
苏梨镇定地吸气,冷静地安抚赤霞,温柔地抚摸毛发……直到她的视线落到了马鞍。
浓稠腥粘的马鞍上,挂着一只孤零零的香囊。
那是一只山雀绸布香囊,沾了发黑的血,漏了一地干桂花。
苏梨识得它。
那是她送给崔珏的生辰礼,她曾亲手将香囊挂上崔珏腰间。
苏梨记得,崔珏很爱惜这只香囊,就连狩猎也谨小慎微,不敢让兽血沾染丝毫。
可这只山雀香囊不再干净……崔珏没能护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