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大白菜叶包上卤肉小肚儿、煎豆腐块、热饭,揉巴揉巴便能捏出一个小团子,很合适小孩入口。
圆哥儿馋得不行,他比划萝卜丁似的小手,模仿苏梨前两日用白菜包饭的手法,和苏梨讨食。
胡嫂听到了自家儿子的声音,忙捧着一竹筒的羊奶出来。
她把热好的羊奶塞到苏梨怀里,对她道:“可别听臭小子瞎说,你挣两个钱不容易,哪能天天给他开小灶?还是要多多攒着,免得每次头昏脑热都舍不得看大夫,省那几个钱,落得一身病!”
苏梨略通医术,每次风寒发热,都是自己记下药材方子,上生药铺抓药。
胡嫂以为她没钱付诊金,心里怜惜的同时,还会偷偷把私藏的银钱借给苏梨,反闹得苏梨哭笑不得。
苏梨笑道:“圆哥儿喊我一声‘干娘’,那也是我儿子,既是自家孩子,买点吃食怎么了?我也爱吃那些卤肉小肚儿,正好解馋了。况且胡嫂疼我,还每天给我热羊奶补身子呢!圆哥儿的小口粮全进我肚子里了,我还不得补偿补偿他啊?”
“你啊你,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话还一团孩子气。”胡嫂知道苏梨待人柔善,对孩子也好。
虽说小娘子如今年纪大了,差不离二十岁了,生得不算那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好歹也称得上小家碧玉。
只是苏梨眼光太高,胡嫂给她介绍过好几个独身的年轻人,不但有官署衙门里头当幕僚的郎君,还有家底殷实到能雇得起小丫鬟随身伺候的郎君,可惜苏梨都瞧不上眼,好说歹说也没用,至今身边连个照顾她起居的男人都没有。
胡嫂笑叹一声:“好了好了,你就宠着哥儿吧!成了,他认你当干娘,往后我让臭小子给你养老!”
苏梨笑出声:“那敢情好,白得这么个孝顺儿子,是我占便宜了。”
苏梨眼见着太阳要上山了,不再和胡嫂闲侃,她捏了捏小孩的脸蛋,承诺晚间回来的时候,会给他带两块桂花糕,便和杨大郎一道儿出了门。
从梅花村到柳州主城,赶车需要一个时辰。
杨大郎在锦绣楼里做跑堂的伙计,而苏梨要去市井卖烧饼,两人正好顺道儿。
每日苏梨用自己买来的牛车,搭杨大郎进城,替他剩下一笔车费。苏梨则偷个懒,让杨大郎上前赶车,到地方了再托他搭把手,请他帮忙把饼炉挪下车板,布置摊子,二人也算是互惠互利。
今日苏梨的生意惨淡不少,那些平时都爱来她小摊买饼子的达官贵人,不知为何都没露面,反倒是街巷里平白多了好些把守的官兵,拦住卖菜、卖吃食的货郎,要他们旁侧让让,老实开出一条道来。
待苏梨也被人往后推搡一把,一声高亢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她方才明白,这是有贵客入城了。
苏梨急忙阖上饼炉的盖子,随着众人一同战战兢兢跪地。
没一会儿,隆隆的马蹄声渐近,一面面绘有展翅仙鹤的旗帜迎风扬开,于辽阔苍穹飞扬,猎猎作响。
仪仗队开路,依次响起铜拔、牛皮鼓的浩大笙乐,一排排执锐披坚的禁卫军气势凶悍,昂首挺胸,骑马奔来。
巍峨的城墙底下,尘土飞扬,百姓们闻声,噤若寒蝉,不敢动弹。一匹匹战马驰骋,直撼得地皮颤动,也t?吓得苏梨后脊发麻。
待乐声响起,四周的百姓总算回魂,大家心中激动,难耐地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今日的见闻。
苏梨也是焦躁难安,不免偏头,和相熟的摊主问了句:“这是谁来了?是都城的哪个大官?还是地方王侯?”
那个常帮百姓撰写家书的柳郎君低头,与苏梨小声耳语:“三娘不知道吗?是陛下亲临柳州!”
苏梨的脑中立马浮现出崔珏那张冰冷厌世的俊脸,手脚瞬间僵住,吓得肝胆惧寒……
苏梨忍不住问:“柳州距离建业这般遥远,陛下怎会舍下国政,专程亲临地方?”
难不成是崔珏发现她还活着的行踪了?特地派兵来抓她?不怪苏梨胡思乱想,实在是崔珏坏事做尽,此人有过前科。
但这次实属是苏梨自作多情了,柳郎君耐心和她解释:“三娘这就不懂朝政了吧?陛下早在三年前便有迁都的念想,为了推恩科举,惠及南地百姓,他特地在柳州营建新城,打算等宫殿建好以后,再举族南迁呢!近日陛下带领一帮官员来柳州,许是想提前巡视一番地方风俗,体察民情,也好早日安排迁都事宜。”
柳郎君难掩激动心情,仿佛他有朝一日也能入仕为官,在皇帝手下一展抱负。
唯有苏梨吓傻了,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舌根都发苦。
她竟不知崔珏会迁都于此……不过想来也对,苏梨无权无势,家中又没有官人,她仅仅耳目闭塞的升斗小民,又怎知晓这些大人物的决策与打算?
今日能窥见一斑,已算她运气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