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态度未明,不可妄动。继续探查摩陂动向!”
他望向案上舆图,手指划过荆襄之地:“关羽虽困兽犹斗,然此计…着实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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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从北岸卷来,带着樊城方向的土腥气和隐约的。周默按刀而立,身披的鱼鳞甲冰寒刺骨,他却似毫无所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营区与外围黑暗的交界。他的位置,在帅帐十步之外,与另外三名同样精锐的宿卫各据一方,将大帐围得密不透风。
已经连续两日的深夜密议了。自打那位裴都尉…不,现在该叫裴将军了——自打他被破格擢升为牙门将后,这军议的规矩就变得愈发森严。往日里,他这等贴身宿卫还能在帐外听得只言片语,知晓军情缓急。可最近几次,帐帘捂得严实实,君侯甚至下令让他们再退远十步,帐内声量也压得极低,唯有灯烛将几条模糊的人影投在帐幕上,时而激动,时而沉凝。
周默瞥了一眼帐内。除了君侯那熟悉的高大身影,还能辨认出都督赵累、主簿廖化、以及那位新晋的裴将军的轮廓。裴将军虽升了牙门将,甲胄却依旧是从前那副旧铠,只是气息愈发沉静,立在灯影里,像一口入了鞘的宝刀,反而更让人不敢小觑。廖主簿则一如既往地坐在案侧,身影略显清瘦,面前堆着少许竹简,仿佛随时准备记录什么,姿态沉静如水。
一阵寒风卷着营火灰烬掠过,隐约有几缕声音逸出。
“…上庸…乃咽喉…”是赵累都督的声音,带着忧虑。
“…非为攻城,意在…通道…或可于房陵…”这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是裴将军。他说得简短,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此时,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加入进来,不高,却清晰:“君侯,裴将军此议,关乎全军退路,至关紧要。然刘、孟二人心性,不可不察。”
君侯似乎沉吟了片刻,最终只听得一声低沉却斩钉截铁的决断:“…便依行之所言…持我符节…便宜行事!元俭,所需一应文书符信,即刻备办,不得延误。”
“便宜行事”四字,让周默心头猛地一凛。这是极大的权柄!君侯竟将此等重任,付与这位如此年轻的将领?他不由得再次望向帐中那个年轻的身影。
就在这时,帐帘一动。裴谦当先走出,目光恰好与周默对上。那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能洞穿人心,却又在瞬间收敛得波澜不惊,只微微颔首,便大步流星融入夜色,直奔“摧锋营”驻地而去。
紧接着,廖化也掀帘而出,他并未停留,甚至没有多看周默一眼,而是径直朝着存放文书印信的另一处营帐快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显然是去执行关羽“即刻备办”的命令。
周默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按刀柄握得更紧。他不知具体计策为何,但他深知,一场比正面搏杀更为凶险的棋局,已然落子。君侯和这位裴将军,正在下一盘他看不懂、却感到窒息般紧张的大棋。而像廖主簿这样的人,便是这棋局中不可或缺的、沉默而可靠的支点。他能做的,便是守好这十步之地,让帐内之谋,绝不外泄于这沉沉黑夜。远处樊城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暂时安静,却无人敢忘其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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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谦的军帐,他一边摸着颌下与唇边新生的刺手短须,一边对高进:“营中择十数人,要身手胆气都出众的。择定后带来见我。”
高进挺直脊背,瓮声应道:“得令!”
裴谦目光转向陈肃道:“部曲中登记解甲的人里,挑一批忠谨可靠的,让他们归乡后保持耳目清明,联络方式和暗记由你定章程,某往来上庸期间若有此事不决,可向廖主簿求援。”
陈肃拱手应诺。
最后对薛勇道:“余下部众照常操练,多留意队率伍长中的可造之材。”
荆州落日第十章疑云
薛勇沉稳颔首:“诺。”
此时,帐外亲兵禀报:“将军,主簿廖大人至,言君侯有文书面呈。”
裴谦颔首:“请后帐相见。尔等自去。”
三人抱拳离去。
裴谦整饬衣甲,掀帘入后帐。廖化已静立等候,奉上一卷帛书:“君侯手令。准调用沿途传驿舟车,临机决断。相应印信已送抵亲兵处。”
裴谦双手接过:“有劳廖主簿。”
“分内之事。”廖化语气平稳,目光微凝,“君侯寄望甚深。万事谨慎。”说完正欲拱手告辞。裴谦却在此刻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姿态放得颇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