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衣妆半成,拿着两盒唇脂细细比较:“江道君都不急,你急什么?”
镜中美人又不紧不慢描补起螺子黛。乌黑碎发贴在额头两侧,正中缀着一枚花钿,妆容和半个时辰前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
桑落不懂她到底在磨蹭什么,见催不动,索性也摆烂起来,胡思乱想道:“主子,仙宗里都是和江道君一样的冷脸道长,万一你没把持住,让江道君因爱生恨了怎么办?”
寻常阁姐妹崇尚自由,云衣便只带了桑落一人陪嫁。
她将镇魂珠藏进盘起的发髻里,不以为意:“我倒希望他爱憎分明些。”
桑落小心翼翼捧去凤冠,仍不放心:“主子,万一江道君没你想的那么好呢?”
云衣迅速插上其他金银饰物:“他都无情无爱了,还能怎么不好?”
看着自家主子恨嫁的模样,桑落内心咆哮:真的很危险啊!
重伤归来那一日,江道君满身血迹,主子则意乱情迷。白六和邪修尸骨无存,寄雪剑差点刺穿暮水圣女的喉咙,连要帮忙看伤的邵公子都不给放进门。
桑落被下了禁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双目赤红的江道君在主子身上一寸寸擦拭,一次次割腕喂血,一声声叫主子的名字,那无笑无泪却执念欲死的模样,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这两天也是,她和主子一步不准出天香院,门口明晃晃插着的剑说是当聘礼,简直就是关禁闭!
主仆二人一喜一忧,忽听外门有礼貌敲了三下。
江雪鸿披红佩金,腰间依旧带着太极玉符,从不离身的墨蓝发带也换成了金镶玉的仙冠。他刚步入内室,目光已自动粘到了云衣身上。
云衣恰整理完最后一束流苏,转过轮椅,大大方方冲他展示:“怎么样?”
头戴凤冠,肩披霞帔,红缎金绣千娇百媚,一身正红喜气洋洋。
江雪鸿垂眸道:“粉黛秾丽,比平日精致很多。”
云衣知他体察入微,会心一笑:“道君记性好,可要把今日的我记一辈子。”
桑落在一旁目瞪口呆:江道君是怎么看出来那深浅妆容的差别的?!
江雪鸿取来早已备好的壶酒,主动开口:“合卺之礼在仙门不盛行,你我便在凡间对饮如何?”
云衣嗔怪道:“人家都是洞房花烛夜才喝,难不成道君现在就想洞房?”
江雪鸿忽略调戏之意,徐徐斟满葫芦形的酒器,递去给她:“夜饮伤身。”
云衣噗嗤一笑,欣然与他对坐交杯。
浓酒入喉,唤起情钟。有情人甫一对视,两唇便如阴阳磁吸般凑到了一起。
这与上元夜相同的酒是云衣自己点的,却不知大婚前夜,江雪鸿已让邵忻将余下的半瓶忘川水掺入其中。
他终于决定,让这个人永远做云衣。
忘却一切,不要回落稽山,不要记得那些过往,不要再与旁人逢场作戏。
只□□他的云衣。
屋外传来暗示催促的鼓声,交吻的人才依依不舍分离。
江雪鸿等待云衣补全胭脂,往她怀里搁去一枚朱笔写就的纸鹤:“此符不受术法干扰,如遇危机,即刻撕毁。”
“撕毁会怎样?”
“折我三成功力,护你平安。”
云衣不大乐意拿着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东西,撒乖道:“道君直接抱着我御剑去道宗不就行了?”
江雪鸿将金绣盖头轻轻盖在她头顶:“鹤舆已经备好。”
云衣任由他将自己抱起,追问:“为何从不见道君御剑?”
但凡有点道行剑修的都能耍个帅,更别提他这种正经嫡系。
江雪鸿默了一瞬,道:“寄雪无灵。”
那些被忘川水抹去的,今后再一一告知与她吧。
云衣闻言失落,因为视线受阻,只能嗅到男人怀抱中一成不变的雪香和外面奏唱《关雎》祝诗。
银銮坐驾由仙鹤牵引,门额正篆道宗门徽。四面垂帘用特殊仙纱制作,仅可由内观景,外面却看不见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