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又掩唇笑了一阵,问:“上清道宗里头是不是都是台观?我住不习惯怎么办?”
江雪鸿仍然不知拓展话题:“任你改造。”
云衣并未嫌弃他的沉闷,慵懒道:“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事实上,道君府早按她的喜好逐一布置起来,首席大人明察秋毫,弟子们不敢懈怠,忙得几乎来不及修炼,心中更对即将到来的女主人充满了敬畏。
此间,江雪鸿俯下身子,郑重将正红缠金的同心结系在云衣腰间,压在心底的黑白记忆再次被唤醒。
陆轻衣困住江寒秋和辛谣那一年,不仅讨要了千缕天蚕灵丝,竟还让他照图样编成绳结送入落稽山。
灵丝柔韧笔直,绳结始终无法聚拢起来。他救人心切,便借助灵符强行了定型,不眠不休三日才终于完成。
送到陆轻衣眼前,她只看了一眼,讥蔑问:“江道君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今日到了月老庙才明白,原来陆轻衣让他编的是绳扣便是同心结中最难的一种,名为千丝缕。
但当时,他只道:“不知。”
“无聊。”陆轻衣指尖拈起一星火焰,轻而易举毁掉同心结。
“我改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变主意了,”她隔着灰烬含笑迫近,红衣黑发翻飞在沉蓝眼底,“想让落稽山放人,那就换你留下来陪我。”
虽然当事人心中坦荡,寂尘道君编同心结赠与妖女并滞留妖山的传闻依旧传得沸沸扬扬。
青蝇点玉,白璧有瑕,他的过错在遗失秘宝后更添一笔。陆轻衣浪荡的笑声传遍山林内外,自此更对逼他行事起了兴趣,得寸进尺,一晃十年。
再一晃,则是两百年。
江雪鸿凝眸看向眼前人,心中涌起贪婪的念。
少女脸上陆轻衣的影子还在,但更多是不曾见过的陌生神态,亲近与温和与取代了怨憎与孤愤。
想她平安顺遂,想她免经风雨,想要留住这样的云衣。
所以,不要记得。
炯炯如炬的眼神落到云衣眼里,便成了痴迷于她的证据。
自从出了嘉洲府,江雪鸿似乎总要粘着她,不是牵手就是抱着,实在不行,也要想法子牵一片衣袂、一角披帛、一缕青丝,好像非要碰到真实的人才能放心。
“同心结一系,便再也解不得了。”云衣双臂搭上他的肩头,娇着软嗓威胁道,“但我并非善类,若道君敢负我,我走之前定要血淋淋从您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江雪鸿只听见了那个“走”字,即刻反应:“不负你。”
两情正浓,说分离不合时宜。云衣被男色迷了目,浑然未觉江雪鸿并不答应放她走的潜台词。她看着那根根分明的眼睫,心头微动,抬头直接吻在江雪鸿的眼睛上。
乌黑的睫梢陡然一颤。
“道君又想说我胡闹?说我不合俗,不庄重?”云衣点到即止,抚着同心结,俏皮眨眼,“奖励自己的夫君,何错之有?”
浅绯色的瞳眸盛满笑意,眼前好像盛开出倾世桃花,那些独属于云衣的心动越来越清晰。
屋外春光黯然失色,江雪鸿不自主抚上似痛似痒的左胸,愈发想弄明白何谓池幽口中“日夜相处的情分”。
*
四月十六,良辰吉日。
仙君娶妻,钟鼓齐鸣。
聘礼贵重,成箱抬入挂满红绸的花街柳巷,鞭炮毕毕剥剥乱响,场面堪称寻常阁有史以来最红火的送嫁。
十里红妆望不到头,路人议论纷纷:“云娘子去道宗,不会是要剃发修行吧?”
身旁人纠正道:“剃什么发,道观又不是尼姑庵。”
老者扶着胡须连连称怪:“妖女进道宗,稀罕事啊。”
少年踮脚遥望赞不绝口:“云娘子貌若天仙,怎么不能嫁?”
或祝颂,或惊异,或遗憾,或担忧,闲言碎语全传不到天香小院里。
桑落急得直跳脚:“主子别抹胭脂了,嫣梨姐姐已经看到道宗的仪仗了!本来起身就晚,再不出门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