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员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起来,胡乱拱手:“自、自然!下官……下官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他眼神躲闪,恨不得立刻插翅飞离这修罗场。
“如此甚好。”张新点头,“劳烦大人整理卷宗,便按……急病突发上报。王公公,安排可靠人手,护送娘娘凤体回宫安置,一应事项,务必稳妥,不得再出任何纰漏。”
她吩咐得条理清晰,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变故从未发生。两人如蒙大赦,连声应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逃离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门被锁上,偌大的验尸房只剩下她一人,还有台子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油灯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
张新腿一软,猛地扶住冰冷的尸台边缘,才没跌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粗糙的麻布后背,心脏狂跳得发疼。
恐惧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攫住了她。那不是实验室爆炸的瞬间毁灭,而是钝刀子割肉、深不见底的阴谋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刘瀛。内务府大总管。皇帝心腹。
那枚梅花指环,几乎明示了他与那根银针的联系。可他为什么要杀一个宠妃?又为什么如此迅速地赶来封口?甚至不惜当场杖毙一个老仵作立威?
仅仅是为了掩盖宫闱丑闻?
不,不对。那枚银针的精巧恶毒,子宫内埋针的手法,绝非寻常宫斗泄愤。那是处心积虑、专业甚至带着某种冷酷仪式感的谋杀。
而且,刘瀛的出现太快了,快得像是一直在等着这个结果。他仿佛早就知道祥妃的死有蹊跷,甚至……知道她会验出蹊跷?
这个念头让张新遍体生寒。
她直起身,走到水盆边,用冰冷的清水狠狠搓了几把脸。水珠顺着她变得粗糙的脸颊滑落,镜子里(如果这里有镜子)映出的,是一张陌生少年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深处还藏着属于2025年顶尖法医的冷静和锐利。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在这个时空,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她重新走回尸台,揭开白布一角,再次看向祥妃苍白的面容。
“娘娘,”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死者起誓,“我会找出真相。以我张新的专业起誓。”
不是为了清朝的皇帝,不是为了所谓的公道,甚至不全是为了自保。而是出于一个法医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对真相最本能的追求。无论时空如何变幻,这一点,刻在她的骨头上。
她仔细回想银针的位置、子宫的异样、颈部的勒痕……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放大、重构。
勒痕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那么下勒痕的人,大概率不是埋针的人。至少不是同一个人动手。这宫里,有两拨人想要祥妃的命?还是一拨人,分工合作?
那枚银针,材质特殊,做工精巧,绝非市井之物。还有那个梅花印记……
梅花。
刘瀛的指环是梅花。银针上也可能有梅花。
这会是某个组织的标记?还是某个特定人物的象征?
道光年间……梅花……有什么关联?
她有限的清史知识派不上太大用场。只知道道光皇帝勤俭保守,后宫……祥妃似乎后来被降了级?但具体细节,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