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再思又“啊”了声,心道:所以我是个无情道修?就这么简单?
但息川紧接着又说了下去:“可惜,我又发现,不仅我与这片红梅会彼此相伤。它太特殊了,这份特殊使它决心与世相争,不退分毫。若继续如此下去,会伤及许多,乃至整个嵘洲、整个三寻境。”
“但我又实在、实在非常地珍爱这片梅林,以至于它的特殊。”
息川偏头,似乎隔着那层白布,静静地凝视着岑再思:“再思,你又会怎么做呢?”
岑再思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即将走出这片灿若云霞的红梅林,她才斟酌着开口:“剑尊是问我会如何对待这片红梅吗?”
息川颔首。
“那这事情很复杂,得分情况。”
岑再思:“继续下去,也会伤及到我吗?”
“会。”
“我欠这片红梅什么吗?”
“并无。”
“那我会铲除这片红梅。”
“若欠呢?”
“那看欠多少,能还吗,要命吗。不要命就还,要命就昧着良心铲。”
“……”息川似是笑了笑。
“好,那若这片红梅并不会伤及你呢?”
“它所伤及的那些人欠它吗?”
“有些,更多是无辜之人。”
“被它伤及的人里就没有其它我珍爱的了吗?我是只珍爱这片红梅吗?”
息川又思考了会儿:“有你珍爱的,只是,或许没有对红梅那样深。”
“我欠那些被伤及之人什么吗?”
“或许吧。”
她们缓步走出了那片梅林,玄止峰的主殿就坐落在梅林之后。
岑再思道:“那就看我欠谁比较多吧。得到了多少就须付出多少,在情爱之前,我至少得先做到这一点,否则实在太不公平。”
息川说:“你算不清。”
岑再思道:“那我有两个答案,我也不知自己会选用哪个。”
息川侧目。
岑再思先是流露出某种罕见的阴郁:“一种,把红梅养在我的山上,我来替红梅走接下来的路。它天性如何都不重要了,再坏也没关系。虽然很不情愿,但如果必须有这么一日,那便我控制住它,我来做选择,活着就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会让大多数的人都活着。”
生存的权利比什么都重要,不仅是她的,红梅的,亦是所有人、所有生灵的。
没有任何情爱,没有任何特殊,可以妄自尊大到去剥夺旁人生存的权利。
大雪无声飘落,二人之间亦陷入一片短暂沉默中。
“另一个答案呢?”息川轻声问。
于是岑再思又摊手,面上神情一转,更为罕见地露出一个世家子弟特有的胡搅蛮缠之色:“第二种,就是看谁逼我,我便去帮另一边。”
谁忍心为难我,便是谁不珍视我。
谁不珍视我,我便不珍视它。
岑大小姐也并非是个始终特别讲道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