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是个夏季多夜雨的城市,如果……如果他不在江领身边了,此后无数个雷雨夜晚,江领要怎么度过呢。
那时候小江领再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他依旧保持住镇定,跟绑匪说,他的大脑跟其他人的大脑一样,他靠得是运气,如果不相信,可以再来一盘。
之后他就讲起了那个暴雨夜。那时,小江领和另一个男孩被人绑架,被扔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绑匪跟江领的父亲还有那个男孩的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结了仇,且心理扭曲,不为钱财只为报复。
窗外的车流声和两人间的呼吸声交织在空气中,隔了好一会儿,杜思铭又冷不丁开口,轻轻叹了口气:“其实领哥也是普通人类,你看着他刀枪不入,无所不能,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江领那边回复得相当快,裴南澈也没再犹豫,一秒拨了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裴南澈的困意已然消散,杜思铭算算时间,把温水和药片递过去:“该吃药了,领哥叮嘱过。”
他低下头,抹了把眼角,试图掩住泛红的眼眶和那其中汹涌的疼惜。
裴南澈喝着鲜美的鱼片粥,忽然就觉得这种感觉……很温暖,以前生病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去社区诊所打点滴或者干脆硬抗。
裴南澈耳根红了,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这么啰嗦的嘛。”只是嘴上看似吐槽,那槽里却听不出半点不爽,倒像是裹了一层甜软的蜜糖。
就在棋局陷入焦灼之时,地下室的铁门被人从外部强行撞破,特警破门而入,绑匪被狠狠掼倒在地,彻底制服。
裴南澈捧着水杯,又抿了两口水,指尖微微蜷紧,闪躲着视线小声说:“这个问题我还在考虑,我……不确定那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
对方正戴着耳机刷手机,听见动静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嫂子好。”
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智慧的背后,藏着的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恐惧,那些从杜思铭口中听到的关于那个雷雨夜的描述,如同无形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他的心口,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
“你去公司吧,”他跟江领说,“你那么忙,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江领的动作无比自然,脸上的表情更自然,只有目光在裴南澈绯红的耳朵尖上落了几秒。
“哦,上下级。”杜思铭微妙挑了挑眉。
很有可能下一秒躺在那片泥泞草地里的人就是自己,失去意识与呼吸。失去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的权利。
裴南澈听着这番“能力不足”的坦诚解释,心口像是漫过了一条温润的暖流,他的胸口轻轻鼓动,看向江领的那双眼睛仿佛落入了一层细碎的光点,漾出一片近乎柔软的动容。
江领开完会就从公司早退了,到家还不到五点钟。
那个时候的小江领只有7岁,第一次看见了死亡,也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
借着一瞬的光亮,他看到了和自己一块被绑架来的那个孩子躺在窗外的泥泞草地,双眼空洞地圆睁着,脖子上紧紧勒着一条冰冷的锁链,已然没了气息。
【江领】:给你个地址,过来帮我照看病号
杜思铭笑着点点头,跟他一块在沙发上坐下:“他就只对你啰嗦,说起来,我从来没见领哥对谁这样过,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动情了,”顿了顿,“嫂子你应该也是对他有感情的吧?”
江领往电视机屏幕上瞄了眼,确定他们看得不是同性题材的爱情电影,而是脱口秀。
“另外,我再大着胆子推测一下,”杜思铭摩挲着下巴,又笑了笑,“或许你不太相信领哥那样的人会喜欢你,毕竟之前他一直是你上司,你觉得你们之间有距离,所以就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去尝试。”
头好像没有那么昏沉了,烧也似乎退了,他爬起来趿拉上拖鞋去洗手间,经过客厅时,模模糊糊瞥见沙发上坐着个人。
“知道,”裴南澈掀起睫毛,也坐直了身体,“你知道原因?”
他响起此前自己问过江领,到底为什么雷雨夜会失眠,江领每次都回避,不肯告诉他缘由。
不好!裴南澈眼皮一跳,这些热情的大妈茶余饭后最热衷捕捉帅哥给人家介绍对象!江领那么一个气质出众,样貌极品帅哥,在他们眼中那肯定是万里挑一的抢手货!
次日一早,绑匪重新返回,小江领被迫坐在了棋盘前。
“你排了很久吧?”裴南澈看着男人问,难以想象江领这样一个大佬,会愿意亲自花时间挤在喧闹的排队人群中排队买早餐。
两人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仿佛已经共同生活了数年,沉淀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熟稔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