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的南平没有。
她照旧躺在那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释然地说话,“司马墩,我不恨你。宜儿死了,就不必再受我这为娼为妓的苦了。”
她说的没有错,也总算想得开了。
赵氏若不能安分守己,就不会有好下场。
赵宜儿若活着,想必结局与她一样惨烈。
若果真如此,倒不如就那么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不必受这日夜为奴不得休的苦,也就不必到了地下还要再受祖宗的责罚了。
死不难,死是最容易的,难得是怎样生生熬着,是如何熬得自己油尽灯枯,也得为了家族活下去。
廊下的人看不见司马敦的神色,地上的人也等不来司马敦说话。
地上的人便问,“我想问问你,宜儿死前,可给我留过什么话吗?”
跪坐的人这才轻声回了话,“她哭得很厉害,求我不杀。她还叫我‘司马哥哥’,她说要找姐姐,她说,她很害怕。”
那清晰的情形不必费力追忆,就定能轻易地想到当时的光景,而这样的光景,必定似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司马敦的心口之中,连日继夜地在他眼前一次次重现。
南平有些失神,喃喃叹道,“她那么喜欢你啊,她曾说,要嫁司马哥哥。。。。。。。。。。。。。”
阿磐微微一叹,这样的话,如何不是一把刀子呢?
这话远比刀剑厉害,轻易就能穿透皮肉,一下就击中司马敦的要害。
司马敦一滞,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司马效忠晋王,不娶。。。。。。。。。。。。赵人。”
地上的人满心怅然,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攥着裹在身上的袍子,又懊恼,又悲怆,“我从前怨她不争气,我告诉她,儿女情长的算什么,我们姊妹得想法子留在大王身边啊,得要晋国的权力,得为了赵国活啊。。。。。。。。。。。。可她不听我的。”
说着话,人已经痛悔得无以复加,“你们都没有错,是我错了。。。。。。。。。。。。。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这一个月的辛酸和煎熬,只有她自己才能切身地体会,因此至如今,总算知道是非对错。然而悔恨交加,却已经再回不了头了。
殿内一时也无话,就那么静了好一会儿。
殿外的雨兀自下着,在一道道飞檐、瓦当与一块块青石上,发出清清脆脆的声响,落地时候,又溅起来一大片白白的水雾。
南平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我如今没什么念想了,走前想看一看赵宫。”
“司马敦,你不嫌弃我脏的话,就扶我去廊下看一眼吧。”
虽在廊下,赵媪还是与从前一样提醒,“是晋宫,不是赵宫,赵氏,你总是记不住。”
正因了总把晋宫当赵宫,把不是自己的幻想成自己的,因此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才沦落到了这万劫不复的地步。
南平恍惚应道,“是,是晋宫,我知道,可我总是忘。”
她兀自一人说话,似向廊下的人保证,也似在嘱咐劝告着自己,“以后。。。。。。。。。。。。。以后,不会再叫错了。。。。。。。。。。。。。。”
去廊下看一眼的话,司马敦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