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卧在阴湿的地上,一身於痕的身子微微战栗,一点儿的攻击性也无,谁说不可怜呢。
司马敦是个敦厚的人,对赵宜儿的事,他心中必怀有愧疚,如今见赵宜儿的姐姐沦落成这副模样,心中的愧疚轻易地就要转移到她的姐姐身上。
何况,不再张牙舞爪的南平,与她的胞妹赵宜儿原也是有个五六分的相似。
因而举手之劳的事,司马敦没有拒绝。
这便脱下外袍,半张脸扭到一边,避着那不能入目的身子,伸手朝着地上的人递了过去。
地上的人费力地抬手。
她原本有一双纤纤柔荑,皙白的似羊脂玉一样,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而今这手带着青紫,失尽光泽,颤颤巍巍的,似没了筋骨,已不能抬起来。
因而手的主人看起来也就十分惨淡,想要哭,却还强笑着,“司马敦,我的手好像被人打断了,抬不起来。。。。。。。。。。。。。。你为我披上,就当为宜儿做件事吧。”
古人说爱屋及乌,总是有道理的。
因而司马敦爱屋及乌,也没有拒绝。
他没有嫌弃后小殿的这块地到底有多脏污,也许他把地上苟延残喘的人当作了还活生生的、还能说话的赵宜儿了吧。心事沉沉地跪坐了下去,人怔怔的,把又大又长的袍子披在了南平身上。
南平闭着眼睛,蜷在那里小小的,便显得外袍格外的宽大。
人就裹在那宽大的袍子里冲着司马敦笑了起来,原本停下来的眼泪,又浸湿了一双眼眶。
她哑着嗓音,声音好似飘在九天之外,“谢谢你,我不必赤身裸体见祖宗了。”
这时候她不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赵国夫人”,也不再是被人玩弄唾弃视如敝屣的“赵奴”了,这时候她好似又回到还是金尊玉贵赵公主的时候了。
七月的雨没完没了地下着,大的时候电闪雷鸣,小的时候淅淅沥沥,似怀王五年在长平的那段日子,一下起来就没怎么停过。
那时候赵氏姐妹看起来纯良动人,没有心机。
那时候的司马敦也没有见过宫里娇养的富贵花,也开始春心萌动。
那此刻的司马敦又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他依旧跪坐一旁,没有说话,没有起身,因了背着身子,廊下的人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赵媪这做母亲的忧心,难免要提醒一句,“敦儿啊,你可悠着点儿。”
也不知道跪坐的人究竟有没有听清楚他母亲的话,没有转头望赵媪,仍旧低头跪坐着,一动也不动,好一会儿才低低问地上的人,“有什么话,就说吧。”
地上的人叹了一声,“司马敦,你杀了宜儿。”
这也是阿磐想知道的。
司马敦大抵是杀了的。
谢玄的命令,他必不敢违。谢玄大抵也已经见过赵宜儿的尸首了,不然炙耳那日就不会说原本要把赵宜儿烤了吃。
司马敦定定的,没有否认,“司马奉命缉拿。”
若是从前的南平,必定要恨得咬牙切齿,必定要痛斥司马敦,也许还要趁他不备,再给他捅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