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民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
"螺旋开沟器!就像牧民转场时用的帐篷桩,旋转着进入地面能形成更稳定的孔洞。"汪璒越说越快,"而且我们可以在胶囊里加入少量黏土颗粒,帮助固定根系。"
实验室的灯那晚亮到凌晨。汪璒重新设计开沟器结构,老赵用废旧零件加工原型。天亮前,改良后的播种单元再次组装完成——这次的开沟器像一根细长的麻花钻,分配器也加了防尘罩。
第二次测试恰逢兵团首长视察。汪璒的机器在众目睽睽下运转起来,发出有节奏的"突突"声,像匹驯服的小马驹。螺旋开沟器旋转着钻入沙土,每个孔洞都精准地埋下一颗蓄水胶囊。
"株距误差不超过2厘米!"小刘兴奋地报数。
周维民挖出的胶囊已经吸足了水分,像透明的子宫包裹着等待萌发的生命。他转向首长:"这个设计比进口方案节水40%,成本只有十分之一。"
首。。。长好奇地问汪璒:"小姑娘,你怎么想到用这种土办法的?"
"不是我想的。"汪璒诚实地回答,"是北疆牧民几千年的智慧,我只是把它和现代机械结合起来。"
庆功宴上,周维民特意坐到汪璒身边,递给她一个泛黄的信封:"你父亲要是知道你今天取得的成绩,一定会很骄傲。"
汪璒疑惑地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三十年前的合影:年轻的周维民和另一个清瘦男子站在刚建成的农机站前,后者怀里抱着台微型播种机模型。
"你父亲汪姜屿,是我大学同学,"周维民声音低沉,"后来他主动申请去西北牧区,我们断了联系。直到看到你设计图上的笔迹,那种独特的标注方式。。。。。。太像他了。"
汪璒的手指轻轻描过照片中父亲的脸庞。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总在深夜擦拭那些旧工具,为什么会对她讲边疆故事时欲言又止。
"他后来为什么离开牧区?"汪璒轻声问。
周维民叹了口气:"六二年那场特大暴风雪。。。。。。他设计的保暖社畜圈救下了整个牧场的牲畜,但自己却冻伤了肺。组织上强制把他调回内地去疗养了。"
汪璒想起哈森老人说的话,想起父亲书架上那些从未动过的边疆建设奖状。两代人的命运在时空中奇妙地交织在一起,而她现在正走着父亲未走完的路。
宴会结束后,汪璒独自走到试验田边。戈壁的星空格外明亮,仿佛能看见银河旋转的轨迹。她蹲下身,扒开一处标记过的土壤——蓄水胶囊已经降解,嫩绿的芽尖正顽强地顶开沙土。
在笔记本上,她写下给父亲的信:"亲爱的爸爸,今天我遇见了年轻的您。原来那颗让您魂牵梦萦的种子,已经在北疆的黑土地里生根发芽。。。。。。"
兵团司令部的调令摆在桌上,白纸黑字印着两个选择:留在总部农机研究所担任助理研究员,或者返回阿尔善牧区担任技术推广站站长。汪璒的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摩挲,窗外白杨树的影子在调令上摇曳,像是无声的催促。
"很难选?"周维民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茶香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带着些许苦涩。
汪璒抬头,发现老工程师的眼睛正落在她颈间的哈达上。"两边都需要人。"她轻声说,"总部有更好的科研条件,但牧区的技术推广。。。。。。"
"三十年前,你父亲也面临同样的选择。"周维民突然说,茶杯在他手中微微颤抖,"那时刚建成第一个农机站,组织上要调他回北京。"
汪璒屏住呼吸:"他为什么没回去?"
"因为一场暴风雪。"周维民望向窗外,仿佛看见遥远的过去,"本来只是去临时救灾,结果他发现了牧民们自制的抗旱播种工具,就留下来研究改良。"老人转向汪璒,眼中闪着光,"你身上有他的固执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