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直隶总督府专用的暗码前缀,喉头不自觉轻咳一声,手指在算盘上多拨了两档加急费。
柜台角落的座钟敲了九下,荣宗敬的怀表恰在此时弹出表盖。
荣宗敬看着小吴将电文卷起,走到发报机前带起耳帽,滴滴滴的发送电报秘文。
那些即将通过电波穿越七百里的文字,此刻正向北方疾驰。
荣宗敬付了银钱,转身便与仆人出了电报处。
仆人上前拦了两辆黄包车,荣宗敬登上黄包车便说道,“去德国德华银行。”
德华银行的青铜雕花大门在眼前徐徐展开,荣宗敬摘下呢帽,迈步踏入装潢华丽的大厅。
穹顶彩绘的西洋神话故事在吊灯下流转,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来往职员的身影。
主仆二人进入德华银行,便有侍应生前来接应。
“荣先生,施密特经理已在三楼会客室等候。”穿燕尾服的华籍侍应生弯腰引路。
三楼会客室的红木门推开时,会客室的胡桃木门推开时,皮革沙发的陈香裹着雪茄味扑面而来,德国经理的铜框眼镜反着光,桌上银质咖啡壶正腾起细雾。
德国经理施密特起身相迎,蓝眼睛在金丝眼镜后闪着精明的光。
荣宗敬将礼帽放在雕花椅背上,开门见山道:“施密特先生,明日正午十二点,我需要贵行北京与上海分行同步完成一笔汇款。”
他从公文包取出烫金信纸,上面工整列着两地分行的密押与账户信息,“这是醇亲王府指定的交易,分毫不能差池。”
施密特指尖划过纸面,眉头微蹙:“荣先生,跨分行协作需要总行授权,况且。。。。。。”
话未说完,荣宗敬便对施密特先生说道:“您可以通过银行内部加急电告北京分行,此刻他们应该正等您的急电,何况此笔汇入款项高达50万两。”
“事成之后,申新纱厂的德国设备订单,仍由贵行代理。”
座钟滴答作响,施密特凝视着对方沉稳的眼神,忽然笑了。
他按下桌上的铜铃,唤来秘书记录细节,钢笔尖在合同纸上沙沙游走。
窗外,黄浦江的汽笛声隐约传来,荣宗敬整了整袖口,望着墙上挂着的德华银行全球分行图,想象着明日此刻,两地账房先生核对密押、调拨巨款的场景——那将是一场跨越千里的精密协作。
施密特看着一边的荣宗敬突然笑了,笔尖落下时在“协作汇款”四字下划了两道粗线。
荣宗敬起身与他握手,对方掌心的老茧擦过他的鹿皮手套,混着咖啡渍的气息。
那就恭侯荣先生明日12点到我行,进行金融交易。
临出门前,荣宗敬瞥见施密特正在委托书背面画速记符号,那些扭曲的德文字母在绿色台灯光晕里,像极了电报机上跳动的蓝色火花。
楼梯拐角的落地窗外,苏州河上的汽笛正切开薄雾。荣宗敬整理长衫纽扣,怀表链子在步幅间轻晃。
想起此刻,施密特的密电载着密押更新的电文或许已经快到北京了。
出了德华银行,荣宗敬带着仆人只觉得一身轻松。
如今约定好时间,银行等明日进行款项汇入。现在可以好好进行昨晚与阿弟一同规划的各项政策。
荣宗敬对着仆人说道,先去趟恒昌纱厂。
荣宗敬的怀表指针刚过十点,他已站在恒昌纱厂布满蛛网的车间里。
斑驳的砖墙渗出潮气,生锈的纱锭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把去年的设备维修记录拿来。”荣宗敬对工头说,指尖划过布满裂痕的皮带轮。
账房先生抱来泛黄的账簿,墨迹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忽然听见厂区外传来喧哗,原来是几个女工因工头克扣工钱在争吵。
荣宗敬摘下呢帽,用帕子擦了擦额角:“叫管账的来,按无锡茂新厂的规矩,工钱半月一结。”
荣宗敬处理完恒昌纱厂事务,急忙便吩咐仆人前往下一处工厂。
巳时正(10:00)·无锡桑田
荣德生乘坐火车到达无锡,迫不及待的就亲自下田地考察巡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