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迷的边缘,我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以为自己将要永远地消逝在这冰冷的雨中时,一道微弱却又无比耀眼的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圣殿那扇紧闭已久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圣殿深处,一座雕花赤铜殿门紧闭,檐角青铜风铃在暴雨中喑哑。
医师们提着药箱疾步穿梭,衣摆溅满泥点,药童跟在后头捧着染血的绷带,踉跄着几乎跟不上节奏。
殿内药气弥漫,混合着血腥味,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陶罐摔碎的脆响、医师压抑的惊呼、以及我偶尔漏出的闷哼。
父亲背对着门负手而立,玄色袍角沾了泥水,却仍挺直如松。他的注意力留意着隔壁房间里的我。
“参汤凉了。”他忽然开口,声如寒铁。
掌灯的老者颤巍巍上前换盏,烛火晃出他眼角皱纹里藏着的惶恐。
父亲接过汤碗时指尖微颤,瓷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突然,内间爆发出瓷器碎裂的巨响。
首席医师撞开屏风冲出来,官帽歪斜,胸前衣襟溅满带冰碴的血沫。“圣女殿下寒热反复,伤口又裂开了!药石…怕是…”话音未落,父亲已大步而出。
外间忽起一阵穿堂风。
雨丝顺着窗缝斜飘进来,打湿了父亲半边脸庞。
他停在我榻前三尺,凝视着昏迷人影苍白的唇瓣,恍惚想起某个雪夜——那时少年的我也是这样躺在床上。
“把冰窖里的万年雪莲拿出来。”父亲哑声吩咐,掌心悄悄抠住榻沿雕花,指节泛白。
外间药童抽泣声一顿,医师们面面相觑。
有人嗫嚅着提醒那株雪莲是给殿主你备的药引,却被父亲一眼剜得跪倒在地。
圣殿最深处,青石墙沁着百年香灰的冷涩。烛台在铜兽口中摇曳,将男子半边脸照得阴晴不定
沈砚摩挲着手指,听侍卫跪地禀报:“…圣女殿下危在旦夕,殿主拿出了万年雪莲,是他亲自喂的药,如今已经转危为安,医师说两日后,便会醒来。”
“终究是亲生父女。”沈砚忽然轻笑,尾音裹着刀刃刮过瓷盘的刺耳。
侍卫额角冷汗滚落,犹自颤声补充:“但圣女终究是叛徒…”
“闭嘴!”沈砚暴喝震得香灰簌簌,玉扳指却轻轻叩在描金密匣上。那匣子装着我当年写给他的绝情书,纸边还沾着血。
他忽然起身,蟒纹靴碾过满地奏折。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墙上一幅褪色画像——画中少女及笄那日,他亲手为她插上发钗,而如今那支钗亲手被他变成了灰尘。
“传话给殿主,既认了错,便该认家门,退婚做废,圣殿东厢还空着,让。。。她住罢。”声音刚落,惊得廊下雀鸟扑棱棱飞散。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
侍卫领命退下时,他忽然对着空廊轻笑:“回来便好。”笑声碎在风里,如同那年我撕毁婚书时飘落的纸屑。
眼皮似被千斤重物压住,我挣扎着掀开眼帘,雕花床幔上金线绣的鹤鸟在眼前模糊成团。
喉间干涩如火灼,指尖刚动了动,便听见“吱呀”一声,轮椅碾过青砖的声响惊碎满室药香。
白色衣摆掠过枕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药盏轻轻搁在案头。
男子侧影如墨画,银丝缀边的广袖垂落轮椅扶手。
“醒了。”他嗓音像浸过冰桶的泉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指腹按在我腕间脉搏处,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瓷器。
我本能地缩手,却被他攥住三根手指,凉意顺着血脉直刺心脏:“圣殿的药池泡了两日,伤可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