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瓶给我。”
他颤抖着递过去,塑料瓶映着月光,像一枚薄薄的银币。
“你说过蒲公英的。”
她咳着笑,血沫溅在床单上,“等我死了,你就把骨灰撒到塔吊上,这样……就能变成星星了。”
葬礼那天,周远没出现。
直到一个月后,林夏的父母收到一封医学院的信:
周远放弃留院机会,去了偏远山区的卫生院。
随信附着一张照片——他站在新建的诊所屋顶,远处有座废弃的塔吊,生锈的铁架在夕阳里泛着微光。
肿瘤科护士后来发现,周远抽屉里始终锁着一瓶林夏用过的止痛药。标签上潦草写着:
“E-17临床试验无效,但爱不是药物,没有失效期。”
山区卫生院的条件比想象中更艰苦。
周远每天要走三公里山路出诊,药箱里总带着林夏留下的那瓶止痛药,尽管早已过期。
他学会了用草药缓解村民的疼痛,但每当有人咳血或蜷缩发抖,他总会下意识伸手去调止痛泵——那动作空悬在半空,像被掐断的琴弦。
诊所屋顶的视角正好能望见那座塔吊。
周远攒了三年工资,终于说服施工队将它保留下来。生锈的铁架成了村里孩子的秘密基地,他常看见他们踩着爬梯嬉闹,月光流过铁杆时,恍惚像蒲公英的绒毛飘散。
林夏的角膜移植给了两位失明儿童。周远在信中得知消息时,正给一位胃癌老人换药。
老人颤巍巍握住他的手:
“小伙子,我孙女说能看见星星了。”
他忽然想起林夏最后那句“变成星星”,喉头哽住,转身将药瓶贴在窗边——月光恰好灌满瓶身,亮得像一滴凝固的银河。
卫生院扩建那年,周远在天台建了个小花园。他种满蒲公英,风起时,白絮漫天飞舞,掠过塔吊的骨架。
有村民问为何不拆掉那破铁架,他只笑:
“留着吧,夜里能挂月亮。”
十年后的医学院校友会上,有人谈起周远的选择。教授叹息:
“他本该是顶尖外科医生。”
角落一位老护士却掏出泛黄的便签——是周远当年写的:
“E-17临床试验无效,但爱不是药物,没有失效期。”
她轻声说:“他治好了另一种病,叫‘放弃希望’。”
而周远始终没回过城市。他抽屉里仍存着林夏的药瓶,标签边缘泛黄,字迹却清晰如昨。
每个值班的深夜,他仍会望向塔吊的方向,仿佛那里有星星在微微闪烁——比月光更淡,却恒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