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能打开他床下老木箱的钥匙,段澜一直带在身边。
醉汉就咧开嘴:“这是……这是什么……什么好东西?”他伸出手来,正要扯下那把钥匙,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
醉汉当即怒了,一把扇开他的脸,一个红手印“啪”地一声立刻浮现在段澜脸上。
可段澜依旧不松手。
醉汉喝得稀烂,哪里分辨得清是非黑白,只觉得既然是他这样拼命保护的物件,自然是个好东西。因此再次用力一拽,就猛地把那把铜钥匙扯了下来。
段澜的脖子上就被勒出一条红痕。
醉汉咧嘴笑:“哼,挣扎有用吗,还不是在我手里?”说罢转身就摇摇摆摆地要从巷口那边离开,却绝身后猛地扑上来一个人,好像一只小豹子似的,勒住他的脖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喘息着说:“还给我。”
醉汉怔愣片刻,猛地回转身体,一把将他撂在地上。
两人扭打起来——大部分时候,是段澜被动挨打。
只听见醉汉恶狠狠地说:“草你妈的小兔崽子——给老子松手!”
可他怎么会松手。
那是连接他和过去的最后一把钥匙。
那是证明他曾经拥有过美好岁月的最后一把钥匙。
如果弄丢了、失去了、找不到了,他段澜就终于沦落成孤魂野鬼、行尸走肉。
他哪里能再弄丢。
段澜只是觉得浑身疼。
混乱中,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手指那么熟练地盲打了一个电话。
曾经他只要拨打这个电话,就会获得李见珩无限的包容和宠爱。
可是这天晚上,电话响了那么久,得到的也只是无止尽的忙音,和一句“对方正忙,请稍后再拨。”
他的手微微颤抖,心里一遍遍默念:接电话,接电话……李见珩,你不能抛下我不管。
可是电话响了那么久,久到那醉汉都打累了,也没有人回话。
他这时才想:原来李见珩也放弃他了。
他浑身剧痛地蜷缩在地面上,遭受殴打时,心里没有别的念头,不过是在想:是的,最后李见珩也弃他而去了。
他们都是骗子……他们都撒谎。
曾经一切学业、生活、挚友死亡带来的痛苦,不过是压得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喘不过气,只有这一刻,段澜才觉得心口痛得浑身难受:李见珩不要他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
至此,十九年的岁月,在这一刻终于走向黑暗。
他的一切终于回到正轨——遇到李见珩之前,他就应该这样孤独地死去的。
在那样一个雨夜里。
天这时又恰到好处地下起雨了。
段澜伸手,在口袋里摸到一把小刀——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已经习惯了随身携带一把刀。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在必要的时候,让刀尖划破皮肤,释放神经细胞里那些致命的压抑刺痛。
暴雨倾盆,醉汉终于打累了,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呸”了一声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