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四下瞧瞧,说道:“初次打交道,有些话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还请远大哥屏退左右。”
陈斯远心下愈发纳罕,当下打发了红玉、五儿等退下,待内中只余二人,宝琴便道:“听三姐姐说,远大哥与梅翰林有往来?”
“正是。”
陈斯远应承了一句,心下暗忖,莫不是宝琴也要托自个儿扫听梅家如何说法儿?
谁知宝琴略略咬了下唇,竟说道:“先前听伯母说,梅家早已有心悔婚,却不知是真是假。”
这等话儿不好回,陈斯远便笑道:“那琴妹妹以为是真是假?”
宝琴不假思索道:“父亲在世时不过资助了梅翰林一回,婚约之事……也不过是一时戏言。”
陈斯远心下讶然,笑着道:“你兄长只怕不是这般想的。”
宝琴道:“母亲与兄长自是别有打算……可我以为,两家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勉强凑在一处,只怕来日也是龃龉不断。
如此,莫不是将这婚约作罢了呢。”
陈斯远观量着宝琴,见其面上坦然,心下禁不住好一番赞许。
薛家二房仓促来京,一则为分家产,二则也是要借了梅翰林的势谋图皇商差事。
梅翰林为清流,不拘当日是不是戏言,为名声计,若薛家二房咬死了此事,只怕心下再不爽利也要捏着鼻子认下。
过后宝琴嫁过去,那梅冲本就瞧不上薛家二房,婚后又岂会善待宝琴?
陈斯远立时知道,宝琴与宝钗不同,小姑娘断不会为了薛家二房而搭上自个儿一辈子的幸福。
他不禁笑着道:“这些话儿你可曾与你兄长说过了?”
宝琴先是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苦恼道:“说过几回,奈何哥哥太过本分,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虽办事细致,却只能守成……是以我以为,与梅家真个儿联了姻……不见得是好事儿。”
宝琴话里有话,言外之意是薛蝌只能守成,若真个儿得了那皇商差事,因其此时年纪不大,可不就不是好事儿?
陈斯远便思量道:“那琴妹妹说这些,是想……”
宝琴闻言起身又是一福,正色道:“还请远大哥代我与梅翰林说一声儿,当日其与家父所说不过是戏言,当不得真。
我如今年纪尚小,家母又有恙在身,实在不好耽搁梅家哥哥姻缘大事。”
陈斯远不禁乐了:这倒是好,薛姨妈不想这姻缘成了,宝琴竟然也不想。
细细算来,除去宝琴之母与听命行事的薛蝌,薛家上下竟齐齐反对,这倒是省事儿了。
见其笑而不语,宝琴赶忙道:“我也知交浅言深,可……我实在不好出府,还请远大哥代为传话儿。”
陈斯远大笑道:“难为琴妹妹信得过我,既如此,那我下晌便往梅翰林家中走一趟。”
宝琴一怔,旋即大喜,又赶忙敛衽一福道:“多谢远大哥。”
起身又道:“若此事果然成了,来日我定备下薄酒以谢远大哥。”
陈斯远笑容愈盛,又与宝琴说了半晌,待饮过两盏茶,这才起身将其送出院儿外。
及至这日下晌,陈斯远拾掇停当,领了小厮,乘车径直往梅翰林家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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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圣庵。
清梵急急回转,便见山门紧闭。
清梵上前叩门,俄尔内中问了一声儿:“今日不便待客,施主请回吧。”
清梵赶忙说道:“碧痕,是我回来了。”
内中应了一声儿,半晌方才下了门栓。
待门扉敞开,清梵赶忙闪身进得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