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心绪大好,禁不住面上噙了笑意。又见袭人可怜巴巴地瞧着自个儿,便一时心软,自袖笼里寻了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
还不待其说什么,那袭人忙屈身一福,又低声道:“这几日宝二爷有事,我……走不开。若是下月远大爷得空,可往我那婶子家走一走。”
说罢自个儿红了脸儿,当即以手掩面而去。
方才那一番唱念做打,袭人真真儿是媚态十足,也无怪会迷了宝玉许多年……也不知后来看没看清楚袭人品性。
陈斯远目送袭人远去,这才负手而行,施施然回返了清堂茅舍。
谁知今日注定多事,他才去书房中落坐,便有莺儿寻上了门儿,却是因着邢岫烟生儿之事。
那宝姐姐本要自个儿来的,奈何昨儿个幽会被凤姐儿搅扰了,她生怕此番羊入虎口,这才只打发了莺儿来。
红玉引着莺儿入内,陈斯远自是关切了一番,问起身子可好转了。
莺儿心下感念,道:“劳远大爷挂心,我如今已无大碍了。”
说着,又凑过来奉上一张单子来,道:“下晌打发人寻了两个出名的女先儿,又给梨香院送去了二十两,余下的预备开三、四席,这是菜单子,姑娘打发我来让远大爷过目,看看可有增减的。”
陈斯远扫量一眼,虽说名叫全鱼宴,可山珍海味一样不少,其后又有批注,列明是哪个姑娘特意点的。陈斯远瞧了瞧,其中湘云、惜春点的最多,也是因着这两个年岁小,正是贪吃的年纪。
看罢,陈斯远便笑道:“极好,我也增减不了什么,回去与你们姑娘说,这等事儿她只管拿主意就好。”
莺儿笑着应下,又四下观量一眼,这才凑过来低声道:“我们姑娘身子不大爽利……不然就自个儿来了。”
莺儿说的隐晦,陈斯远却顿时恍然……敢情宝姐姐月事来了。
待红玉送走了莺儿,陈斯远方才沉下心来看了会儿书,便有小丫鬟芸香叫嚷道:“大爷大爷,表姑娘来啦!”
陈斯远顿时撂下书卷,起身来迎。方才到得门口,便见邢岫烟飘然而来。遥遥扫量一眼,除去表姐面上略显嗔怪,余下瞧着竟愈发出尘了。
陈斯远赶忙迎了其入内,待落座了才笑着道:“表姐可是稀客啊。”
邢岫烟意味深长地瞥了其一眼,低声道:“我就不信你不知我为何来得少。”
陈斯远不解道:“的确不知,还要请表姐请教。”
邢岫烟摇头,道:“我偏不说。”
正值夏日,姑娘家本就穿着清凉,二人又早就亲昵过……邢岫烟这是怕陈斯远兽性大发,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陈斯远顿时讪讪,道:“表姐原是这般看我的。”
邢岫烟笑着道:“那你敢说自个儿不是?”说着又扫量了红玉、五儿一眼。
陈斯远顿时讪讪。这大半年喜来芝不停,桩功不辍,陈斯远可谓每日无女不欢。昨儿个夜里为了今儿个与薛姨妈幽会素净了一宿,已是难得。
那红玉、五儿忍不住红了脸儿退下,邢岫烟这才低声道:“咱们既是凡俗之人,还是依着凡俗的规矩为好,你也知我不耐外间那些人嚼舌。”
顿了顿,又将素净修长的柔荑递过来,道:“拿来吧。”
“嗯?”
“贺礼啊。”邢岫烟笑着道:“我知你素来喜在贺礼上花心思,如此,还不如现下就给我,免得明日惹得姊妹们大惊小怪的。”
陈斯远起身道:“稍待。”说罢进了书房,待转身回返,心下顿时有了思量……表姐邢岫烟是怕贺礼被宝姐姐瞧了去,来日心生嫉妒,再给表姐穿小鞋?
这回陈斯远手中拿着的不是锦盒,而是布帕包裹的物什。邢岫烟纳罕接过,打开帕子,便见内中是一柄顾绣团扇。
其上竟绣着雪中蟠香寺一隅,又有一株桂花树遮了小半边,那空白处又有两句赠语: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