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仪问池浪,池浪却黯然摇了下头,“他不知道。当时素察叫人到圣心医院搬走了他们的手术设备,两天后又叫人来接走了包括邱格和普明在内的当时肾内科最好的三名医生,但他们当时是被放在了哪家医院,素察没说,邱格他们回来后也三缄其口,弗里曼就知道这是素察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也就从来都没敢问过。”
“那另一个医生是谁??”
“他叫巴颂,是桉城本地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死因是溺亡。”池浪叹了口气,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挫败,“我翻过关于他的出警记录,卷宗上写的死因是‘意外’,但实际上,按时间来推,普明从圣心医院离职,就是在巴颂溺亡不久后。”
姜宥仪久久不言。
她仔细回忆当初在手术室的记忆,确实能确定,当时的医生的确有三人,但除开她明确知道身份的邱格和普明外,另一人始终被她和“小公主”之间的帘子遮挡着,她既没有看见他的脸,也没有听见过别人喊他的名字。
事到如今,姜宥仪不怪当初的自己,因为那时让才刚十岁的自己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只怪自己十六年后重新回到桉城的时候,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素察和安娜父女身上,而没有往周围多看一眼,以至于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从她身边悄然而过,她却半点都没有留心。
见她沉默下来,林意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别在心里骂自己了,这些事情换作是我,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了。”
姜宥仪苦笑,“没有你们,我不会走到今天。”
“问题是你不会没有我们,”池浪看着她,语气很直白又毫无芥蒂,“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你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池浪话音还没落就被池仲孝暗含警告地拍了一巴掌,他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站了起来,“人都是懂得借用外力的动物,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况且,你看我这不是挺甘之如饴的?”
直到这时,他才拿出了自己早就给姜宥仪准备好的礼物——是一条翡翠项链,黄金的细链上坠着一块帝王绿的平安无事牌。
姜宥仪看池浪把项链从丝绒的盒子里拿出来,瞧着黄金的成色,觉得项链不像是新买的,反倒是更像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这是……?”
姜宥仪放任池浪把项链给自己戴上,自己却好奇地低头拿起那块入手温润的翡翠来看,一向话多的池浪这会儿却闭口不言了,倒是半天没说话的池仲孝先替弟弟开了口,“这是我们母亲留下来的。当初我父亲出差,带回来一块料子很好的翡翠原石给她,后来她找人把料子一分为二,打了两块平安无事牌,说是要留给她未来的儿媳妇一人一块。”
池法官无视他弟弟在姜宥仪身后一个劲儿让他闭嘴的暗示,意味深长地自顾自把话说完了,“我的那块,很早之前就已经给了林意。”
所以池浪现在把它戴在她脖子上,隐藏在行动之后的潜台词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是认定了她,打算要跟她过一辈子的。
姜宥仪想问池浪为什么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认定了自己。
她在感情上充满了不配得感,在遇到池浪之前,她没有被爱过,更不会爱人,但如今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她确实无比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原本空荡荡的内心,在被池浪用爱意逐渐填满。
这种充实的、被爱的感受,让她也逐渐有了想要回应爱的强烈欲望,所以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把那句“为什么”咽了回去。
她扣住了池浪扶在她肩头的手,没有说话,那一刻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有一天我大仇得报,能轻松简单地活着,那么池浪……我一定会用上我全部的力量,尽我所能,竭尽全力,很用力很用力地去爱你。
她始终未置一词,但那双忽闪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而池浪迎着她专注的视线,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在亲哥和林意微妙围观的视线里,莫名其妙地逐渐红了脸。
外面方才偶尔响起的鞭炮声逐渐连成了片,电视里传来春晚主持人倒数的声音,池浪不自在地搓了把脸,顾左右而言他地举起了酒杯,“过年了过年了,快点!新年愿望很灵的!”
“那——”林意举起杯,看了看姜宥仪和池仲孝,笑着朗声道:“这一次就祝我们拨云见日,仇怨得报。”
池仲孝把手里的酒杯往上抬了抬,声音沉和却掷地有声,“敬邪不压正。”
池浪举杯,勾着一双桃花眼,笑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那我敬老登伏诛。”
姜宥仪噗嗤一下被他逗笑了,“你们把我的愿望都说了,”
她举杯,与他们碰在一起,语气温柔却有力量,“那我的愿望是……除此之外,希望我们能长久,希望我们都平安。”
大概真的是除夕夜卡点许下的愿望特别灵验,在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池浪接到了一通海外电话。
挂了电话,他喜形于色地喊他的女朋友,“姜宥仪!送你正月初一的第一个礼物!”
姜宥仪满脸疑惑地与林意和池仲孝一起朝池浪看过去,“什么?”
池浪抓着手机,振奋地朗声告诉他们答案:“联系上普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