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林听回答,他似自言自语道:“瞧我是糊涂了,你没法掌控你的生死,也不想死,我怎么能问你可否为我留下来。”
门外响起叩门声。
仆从隔着门道:“二公子,厂督想见您和少夫人,如今他就在堂屋。您是见,还是不见?”
如果段翎说不见,那他们就会找个借口将踏雪泥打发走。
段翎看了一眼林听。
林听知道他这是问自己的意思:“去跟他见一面也无妨。”
他随她:“那便见。”
仆从退下了。
林听扔掉染血的帕子,用水洗去手上残余的血腥味,然后披上件披风就去堂屋见踏雪泥了。
堂屋里,踏雪泥的面色比以前更阴郁了,看见林听和段翎的那一刻,阴郁不仅没化开,反倒又多了几分,整个人比天还要冷些。
他手指轻轻地敲着茶杯,见到主人家也并无要起身问好的意思:“林七姑娘,段指挥佥事。”
林听也没向他行礼了。
踏雪泥先看了看段翎,再看林听,最后看手中的青色茶杯:“咱家听说林七姑娘病了?”
林听心道,不愧是东厂的,消息跟锦衣卫一样灵通。随即她反问:“是又如何?”
踏雪泥缓缓地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咱家偶然得到一根百年人参,倘若你需要,咱家也不是不可以……”
她听出了他的来意:“谢谢厂督的好意,我不需要。”
他刷的站起来,不解道:“这根百年人参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对身体大有益处,也可以治不少怪病,你确定不收下?”
起初,踏雪泥是打算派人送百年人参到段家,没打算亲自来的。可他昨晚纠结了一晚上,还是决定亲自送来,顺便看看这个牙尖嘴利的林听现在怎么样了。
林听看着他瘦得脱相了的脸,婉拒了:“无功不受禄。”
踏雪泥阴笑道:“好一个无功不受禄,命都快没了,还在意这些东西。莫不是嫌弃百年人参经过咱家的腌臜之手,不想要吧。”
很多人觉得太监没了那玩意儿后不男不女,嫌太监碰过的东西晦气,一般会尽量避免接触。
也罢,他跟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踏雪泥黑着脸:“林七姑娘放心,咱家由始至终没碰过这根百年人参,都是让旁人拿着的。”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朝林听走去,双手奉上装着人参的锦盒。
林听语气诚恳:“厂督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我不要您的百年人参,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它对我的病没用。”
踏雪泥沉默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扫见李惊秋走了进来。
李惊秋早上见完找大夫的人,脑海里全是林听的影子,等不及下午再见她,即刻就来了。到段家后得知林听在堂屋,李惊秋便直奔此处,不清楚他们在见客人。
所以当李惊秋发现堂屋里还有陌生人时,她止住脚步,想退出去:“抱歉,我不知道有客人在,你们继续,我到外面等。”
踏雪泥一看到李惊秋就下意识地侧过身体,哪怕他的长相已经发生了改变,她认不出来,也不想用这副太监的样子面对李惊秋。
林听拦住李惊秋,没让她等:“阿娘,我们聊完了。”
李惊秋出于礼貌问一句:“这位是?”林听给她看过两张画像,其中一张画像就是此人的,不过李惊秋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踏雪泥垂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眼底闪过丝微不可察的慌乱,恨不得立刻离开段家。
林听适时开口:“这位是东厂的厂督。”她没说别的。
李惊秋略感惊讶。
她当然知道东厂的厂督是一个太监,只是此人虽然非常瘦,但身形还是很高挑的,不怎么像太监,乍看反而像寻常的朝中大臣。
不过李惊秋惊讶归惊讶,没有表现出来,怕不小心会得罪人,连累女儿跟女婿,毕竟东厂厂督不是什么小官:“厂督。”
踏雪泥听她喊他厂督,指甲嵌入掌心,不冷不热:“嗯。”
话间,他似无意地扫了李惊秋一眼,可话是对林听和段翎二人说的:“咱家还有事,就不打扰林七姑娘和段指挥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