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局势紧张,在此处开分店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前两年祝襄告诉苏妙漪,竟然有人在鄂州兜售仿造的知微小报,且一报难求,苏妙漪便拍板在鄂州也落了家分店。
此前,湘阳城破、裘恕被当成细作的消息,就是鄂州知微堂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几乎是与军报同时抵达汴京。
说来也巧,与北狄交界的十来个城池里,鄂州是最早、也是唯一有知微堂分店的,而此次与北狄和谈,使团也偏偏是在鄂州落脚,这倒是为苏妙漪行事添了不少便利。
苏妙漪和遮云走街串巷,途中又遇到了正在巡逻盘查的官兵,揪着路人索要户籍,若遇到对不上的,便也不听辩解地直接押走。
苏妙漪在一旁驻足了一会儿,看得微微蹙眉,也因此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力。
为首那人走过来,粗声粗气道,“你们二人,从哪儿来的?路引、或是户籍,拿出来看看。”
遮云当即上前一步,亮出了使团的令牌。
“原来汴京来的使臣。”
那官兵收起兵械,当即转身要走。
苏妙漪开口叫住了他,笑着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城中如今是在盘查什么人?”
那官兵瞥了苏妙漪一眼,丢下一句“盘查北狄细作”便扬长而去。
“北狄细作……”
苏妙漪低声重复了一遍。
遮云在一旁提醒她,“娘子,到了。”
苏妙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官兵们走开后,露出了街边“知微堂”的招牌。
鄂州的知微堂与汴京和临安自然不能比,规模与娄县的苏家书铺差不多,里头也只有一个年轻管事,是祝襄的侄儿,也是他最看好的徒弟,叫祝坚。
当时苏妙漪还不明白,为何祝襄放着临安府、金陵府的知微堂不要,偏要将祝坚赶到边陲之地……
如今看来,除了有历练之意,也是有深见远虑。
鄂州现下的局势,若换成旁人,是万万待不住的。
“二位想要些什么?书都在书架上,可以自取,昨日的小报在这里,今日的还没……”
祝坚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苏妙漪,话音忽地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揉揉眼,“东,东家?”
祝坚在汴京知微堂做过学徒,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苏妙漪。
他睁圆了眼,赶紧从柜台后绕了出来,“东家怎么来了鄂州?何时来的?怎么也不事先传个信过来?”
还不等苏妙漪回答,他脑子已经转得飞快,恍然大悟,“今日容相刚带着使团入城,东家是跟着容相一同来的!可正值多事之秋,这鄂州城里的人跑都来不及,东家怎么还特意千里迢迢地来这儿?”
苏妙漪张了张唇,刚要出声,又被祝坚再次打断。
“啊,想必定是为了裘老板的死!为了湘阳城破的真相!”
祝坚皱眉,“但正值战乱,您来这一趟实在是太冒险了……”
“……”
祝坚顿了顿,忽然疑惑地看向苏妙漪,“东家,您怎么不说话?”
苏妙漪舒了口气,微笑,“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祝坚一愣,顿时尴尬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瞧我这张嘴!东家,您楼上请。”
祝坚直接领着苏妙漪往楼上走,自来熟地对遮云招招手,“兄弟,你帮我看一下店。”
遮云:“……”
到了楼上,苏妙漪刚坐下,祝坚便翻箱倒柜将自己搜集到的破破烂烂的东西全都堆到了苏妙漪面前。
甚至又没等到苏妙漪开口询问,祝坚便将自己查到的和没查清楚的都一箩筐倒了出来。
“湘阳都统甘靖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就算是抵挡不了北狄,要从湘阳城撤离,也该先疏散百姓才是。可我仔细打听过了,他带回鄂州的,全是他的部将、亲信,而里头为数不多的妇孺也都是他甘靖和那些部将的家眷!一个平民百姓都没有……”
“而且自从甘靖来了鄂州后,便在鄂州城里大肆搜捕所谓的北狄细作。说是北狄细作,可我观察了几日,那些官兵盘问搜查的都是没有户籍的流民,而且一个劲地核验,他们究竟是不是从湘阳城里逃出来的。”
苏妙漪一怔,看向祝坚,“也就是说,在甘靖眼里,湘阳城的人等同于北狄细作?”
祝坚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甘靖在打着肃清细作的旗号,在抓捕湘阳城逃难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