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是他们的反对胜利了,只有蒲奴知道,谁都没有赢,因为可敦的位置是呼兰哈敦自己放弃的。
呼兰哈敦从来就不想成为可敦。
在这个大乱的夜里,蒲奴仅凭一只枕头就确认了呼兰哈敦安全无事,并不是因为她疏忽,只是因为她相信呼兰哈敦能活到今日是有老天的护佑,不会轻易出事。
但她并不知道,被老天保护着的呼兰哈敦,此时并没有安睡着。在她颈间,横着一柄吹毛断发的长剑,而她正与一名遮了脸的黑衣人对视着。
她夜里不爱留灯,此时极度庆幸自己的这种习惯,因为对方不像一定要杀死她的样子,看不清他的脸,有利于保命。
“你为何而来?也许我能帮你。”她开口说道,声音十分亲切柔和,便是最挑剔的人也不会对她产生敌意。
令黑衣人意外的是她使用的语言。“你是中原人?”他吃惊地问。蛮子虽说都住在帐子里,但帐子也有三六九等,而这个女人居住的则是最高规格的帐子,这也是他选择她做人质的原因。
可她怎么会是一个中原女人?蛮子和中原人互相看不起,即使再美丽的女人,也没可能获得较高的地位。
“是。”女人简短地回答了他。
蛮子看不起中原人,却给予这个女人地位,要么这个女人手段太高明,要么她已彻底是蛮子的人了。虽然行动已经很不礼貌了,但黑衣男子仍尽量保持言语上的礼貌:“我需要一个人质,你不巧很合适。”
原来是要捉她当人质。女人微微叹息了一声:“你们以为人质可以威胁得了阿骨么?太天真了。若我没有记错,你们前几日已经捉拿了阿骨的小儿子当人质吧?他自己的亲骨肉都没用,更勿论一个靠美色生存的女人。阿骨从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他,你只身前来,若想捉我做人质,只怕不仅无法达成所愿,还会丢了性命。听我一句劝,回去你该呆的地方,你们想救的人,我会帮你们救出去。”
黑衣男子并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可他也不打算听劝,默认女人猜测的同时,也提出质疑:“你连我为何而来都一清二楚,会是仅靠美色生存的女人?”
“靠美色能生存下去的女人,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轻笑道,仿佛他说的话十分幼稚:“阿骨头一次活捉到中原将军——那个人姓顾是不是?——这可不是一桩小事。何况你们才捉了阿骨的小儿子,让他那么没脸;现在又夜闯敌营。若是连这也猜不到,整日同阿骨那些一门心思往上爬的女人们相处着,早就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阿骨宁肯不要儿子,也不肯放走顾将军,你又有什么法子让他放人?”男子心知自己该一掌劈晕她,扛起人一走了之;然而听了她的话,却犹豫起来。
“你一定还没成亲吧,或者你的妻子很是本分。”剑冷冰冰地触着她颈间皮肤,一般的女人早该吓得发抖了,她竟还能有闲情与他调侃。
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确实尚未成亲,但我也不认为这与我们先前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男子冷冷地说。
“没有被女人魅惑过的你,自然也不会懂得女人某些战无不胜的手段。”女人的声音有着刻意流露的媚意。
男子未曾因她说的话恼怒,却为她的语气不悦:“别说我没警告你,我不喜女人如此轻浮。”
“你是……李隐玉?”女人忽地唤出一个名字,从她发现他到现在,头一回声音颤抖着。
男子已不是一般惊愕了,她怎地知道他的名字?
“我早该听出来……抱歉,李公子,方才多有得罪,万望勿要见怪。”她的语调整个变了,充满了对他的敬意,不见丝毫轻佻。“顾将军我一定会帮你救出来,请李公子不要担心。只是这里实非久留之地,李公子还是趁夜早些离开的好,若是等到天亮,可就麻烦许多了。”
“你是谁?”不仅报出他的名字,还突然对他尊重若斯,令他不得不疑惑。
他不记得自己与哪个女人有这样深的纠葛。
“在这里,他们称呼我为呼兰哈敦;在京城,我姓良,名月。”良月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名字,怕他已忘记,又补了一句:“昔日承蒙李公子大恩,从不敢忘,此次必定竭力以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糖、一叶、丸子还有ania的地雷,么么哒!
最近比较忙,加上开新文了,所以这边更新慢了点……不过一定不会坑的哈,某鱼的节操,值得相信哟!
☆、第七章
没有点灯,帐子里一片黑暗,当眼睛适应了这样的暗,能看得到也仅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当人心在黑暗里安静下来,深夜独有的微妙动静才会被发现,即使帐外的喧嚣并未停止,只是远离了些。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有一点点的甜,又有些微的苦。听在耳里的,是彼此呼吸的声音。
李隐玉放下了剑,久无声响。
“李公子兴许已经忘记我了吧。不过不要紧,你只需记得,良月绝不会害你。”良月笑着说。此刻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即便看不清脸或不曾认识她,任谁也会在心里描摹出一个美丽娴静的女子形象。
只是对于良月而言,李隐玉一直是个例外。
“你为何会在此?那些银子不够你寻个活计,安身立命么?”相较她的温柔,李隐玉的声音却冰凉彻骨。
若是换作别人说这样的话,良月兴许还发发脾气;可对方是李隐玉,她丝毫发脾气的念头也没有。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说话还是那般丝毫委婉也不肯,明明没有坏心,偏要说得叫人难受。
良月不想解释,故事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