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月没有拒绝——她身无长物,为面子或者规矩而拒绝是不明智的行为。她只是承诺一定会报答李隐玉,哪怕李隐玉从不将这类话放在心上。
李隐玉纠结几番,本又决定告诉韩青这桩事,可终究没有,因韩青终于屈服于父母的压力,与世族女子定了亲。
其实这样也很好,他想,良月本性不坏,只是她已不适合韩青。作为好友,他仍希望韩青能娶个名声清白的女子,一生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夜很深了,本该悄然无声,却突然喧闹起来。漆黑的夜忽地亮彻如昼,蒲奴急切地在哈敦的帐子外喊着:“呼兰哈敦,呼兰哈敦,您还好么?”
回应她的是一只沾染了主人怒气的枕头,几乎直直砸在她脸上。
蒲奴抱着那只枕头松了一口气。
哈敦夜里从不许人留在她的帐子里,可今夜有贼人混进来了,她进不去,也不知呼兰哈敦有没有事。但看她还像平时一样,夜里被吵醒就会发脾气,可见是无事的。
四周有守卫看守着,蒲奴确定了呼兰哈敦没事,便放心地回自己帐子里睡觉去了——呼兰哈敦虽说有时候脾气不大好,大多数时候都是顶好的,王的所有女人里,只有呼兰哈敦对奴隶们从不苛责,也从不要求奴隶们守夜。
蒲奴从前伺候的那位乌珠哈敦对奴隶们就很不好,稍有不顺就要扇人耳光抽人鞭子,甚至绑在马后面拖着。奴隶们敢怒不敢言,谁叫那会儿乌珠哈敦受宠呢?乌珠哈敦年轻貌美,王特别宠爱她,连伊屠可敦也拿她没法子。
伊屠可敦是王的妻子,也是地位最高的女人。乌珠哈敦仗着王的宠爱,几次三番陷害伊屠可敦,却对王谗言说伊屠可敦害她,时间长了,王逐渐冷落了伊屠可敦,令伊屠可敦郁郁而终。
所有奴隶都以为最坏的日子要来了。伊屠可敦死了,总要有另一个女人成为可敦,大家都以为那个人一定是乌珠哈敦。
乌珠哈敦也这样以为,可这时,有人献给王一个中原女人,打破了乌珠哈敦的美梦。
那个中原女人就是呼兰哈敦。
蒲奴从没有见过这样优雅美丽的女人,乌珠哈敦在她身边,简直粗俗得只配做她的奴隶。
乌珠哈敦很快就被王抛在了脑后,他对呼兰哈敦的宠爱,胜过乌珠哈敦千倍万倍。
可呼兰哈敦并不是个顺从的女人,她不喜欢草原,也不愿意伺候王,一直试图逃跑。最后那次,她勾引了王最信任的侍卫,许诺会嫁给他,侍卫带着她逃到了草原的边界。
可他们还是被王抓住了。侍卫被活着丢进了狼堆,呼兰哈敦则被抓了回来。
生气的王命人狠狠抽了呼兰哈敦一顿。
当时蒲奴正因为犯了一点错,乌珠哈敦打了她一顿,不要她了,她就被派去照顾巫医说救不活的呼兰哈敦。
事实上,他们说的是叫她去收拾一具就快没有气的尸体,因为那个中原女人就要死了。
此时的呼兰哈敦和平日里蒲奴见到的完全不同了。她躺在角落的帐子里,床上堆着破破烂烂的兽皮,那些兽皮将她彻底掩埋了。
蒲奴摒着呼吸,扒开了兽皮,呼兰哈敦惨白的小脸在乌发的映衬下几无人色。
她的身子更是惨不忍睹,浑身是血和伤口,没有人为她打理,有些地方甚至已腐烂化脓。
可她还活着,尽管呼吸微弱。她睁开双眼——蒲奴忘不了那双会说话的美丽眼睛——哪怕她什么也没有说,可蒲奴就是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喝水,她想活下去。
蒲奴喂她喝了水和药,又烧了热水替她将身子清理干净。女人血迹被擦拭干净后的身体更是令人不忍看——蒲奴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身上有这么多伤口,除了新伤,还有许多交错的旧痕。
蒲奴是个尽责的人,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这个美丽的女人就要死了,她想,从没有人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能活着。呼兰哈敦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当王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中原人胆小懦弱,男人们连女人都保护不了,她为什么就那么想回去?
现在可好,白白辜负了老天的恩宠。
蒲奴唉声叹气了一阵,替她念了几句祷词。
可呼兰哈敦没有死。
乌珠哈敦好不容易复宠,正在第二次计划成为可敦之时,这个中原女人活过来了,并重新俘获了王的心。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王从来不肯原谅背叛他的人,可他原谅了呼兰哈敦,甚至想让她成为可敦。
若王当真这么做了,呼兰哈敦就会成为第一个来自中原的可敦。
没有人希望中原女人成为可敦,这将是草原的耻辱。中原人只配做最下等的奴隶,怎能玷污最高贵的可敦的地位?
面对众人的反对,王没有坚持。